她喜欢一个人出发。
行走。
走在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里。
习以为常。
独自与生俱来。
一个人的舞台。
没有掌声。
没有起幕与落幕。
也没有高潮和低潮。
在那个城市里,有她烟花般寂寞的爱情。
她和那个男人相识了十年。
是否相爱了十年呢?有时她扪心问自己。
答案却是模模糊糊的,不清爽。
即使与那个男人相见,每次她都要开着她的“白马”穿越整个城市抵达,在灯火通明的过道走过,踏上那鲜红的地毯,登上一级又一级台阶,进到装修豪华的被冠以“北京”、“东京”之类名称的房间,与他静静地四目相向而坐。
窗外是宽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前是青翠翠的竹林,在风中摇曳。吃饭成为一种借口,只为了相见,明明知道之后注定是分别,可她在乎见他的过程中自己怀惴的喜悦,却忘了分别带给她更大的寂寞和孤独,以及这背后她独自的泪水。
她总是离开。
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
走。
没有尽头。
尽管疲惫。
尽管心痛。
可她义无返顾。
离开。
放弃。
逃逸。
仿佛一种本能。
她看多了太多女人和她一样作茧自缚。
痛哭。流涕。
仿佛没有爱情就没有生命。
没有明天。
可事实是,太阳每天从东方升起,西边降落。
没有谁离不开谁。
有时候,她的朋友说她是祥林嫂。
她的话里只有那个男人。
她的朋友已经厌倦。
她的朋友总是有一些新的故事。色彩斑斓。
“为什么你总是一种色调。”朋友问她。
她总是唉声叹气。
她说,“我没有办法斑斓,我心里只有一个人,门只为他打开,其他人一律禁止入内。”
后来朋友怕她的诉说,背后叫她祥林嫂。
是啊,她每时每刻,想的就是他,他的一切。
爱是给予,是宽容,是理解,她明明知道,可她偏偏做不到。爱是给予对方极大自由和信任。可她却一味要真诚,要一心一意,要一生一世。于是她和他总是在争吵。每天吵。吵到最后他成为一个隐形人。他关掉他的手机。还拒绝见她。
她成为一个被他遗弃的人。
她满身心是伤痕,却无处疗伤。
曾以为一个城市里,有个想念的人,即使这个城市再陌生,也会感到温暖,毕竟那里滋生着牵挂和爱情。可是爱情的消逝,这个城市变成支离破碎的梦影,记住的是玻璃碎片溅落的刺耳声,哪里还有什么温暖?都是鲜血的记忆,刺心痛骨。
那一个又一个城市,都成为再也不愿踏进的河流,变成遥远而又模糊的记忆了。
有时,她把自己交给漆黑的夜,在寂静的夜里收拾行囊,独自一人去旅游。
坐上出租车,吹着冷飕飕的夜风,风尘仆仆地从一个城市飞往另一个城市,又在冷寂寂的夜里赶往目的地,这么冷的夜,这么静的夜,这么凉的风,将她由于失眠而得的困乏扫荡得一干二净。
没有什么人期待她的到来,只有自己形单影只的孤旅一次又一次踏响生命的河流。
常常去得最多的是北戴河,蝉声喧嚣的窗外,凉风习习,而她将窗帘严严地遮住窗外明媚的阳光。
一个人住在疗养院的房间里,似乎也没有等待的电话到来,一个人沉浸在北戴河的静谧里。
北戴河的夜,是云雾缭绕的夜,烟朦胧雾朦胧水朦胧的夜,是凉爽清新的夜;北戴河的早晨,是雨露轻滴的早晨,是沁人心脾的早晨,因为有无数的花蕊吐放;北戴河的白天,是湿润迷人的白天,走在任何一条林荫道上,只有心旷神怡,只有怡然自得,只有舒适安宁,处处鲜花盛开,蝉声如织。
北戴河是令人迷醉和留恋的。
每一次都是一个人来这里。
其实去任何一个地方,基本上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天马行空,别人看似潇洒,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情——几多惆怅,几多无奈,几多失落,因为没有自己喜欢的人同游。
每一次远行,要逃避什么,却逃避不了自己的那颗心。
她是捧着怎样一颗颤抖的心行走在路上。
那个人熟视无睹?那个人置若罔闻?
她是多么愿意做那个人手上拎着的黑皮包,它可以装进含有他气息的手机、钥匙、笔等等东西,他走到那里,它也就被置身那里,它紧紧相随着他,而她却永远只能远距离地与他相隔着,凭空想象那些与他相见的情景。
这是怎样凄苦的日子呀!
小说《爱是不能忘记的》有一段话:“二十多年了,那个人占有着她全部的情感,可是她却得不到他。她只有把笔记本当做是他的替身,在这上面和他倾心交谈,每时、每天、每年。难怪她从没对任何一个够意思的求婚者动过心,原来她的心已经填得那么满,再装不进去别的东西。我想起:”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的诗句。想到我们当中有人会照这个样子爱我时,我便深深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惆怅。
她从外地回来,从不让任何人去车站接她,她就愿意自己孤零零的站在月台上,享受他去接她的那种幻觉。她常常因为想念他而神魂颠倒。有一次,因为心神恍惚,她看错了戏票上的时间,错过了一场多么好的话剧。她出去散步,忘了带伞,淋得象个落汤鸡——她的精神明明日日夜夜都和他在一起,就象一对恩爱的夫妻。
假如世界上真有所谓不朽的爱,这就是极限了,她分明至死都感到幸福。如今,他们的皱纹与白发早已从碳水化合物变成了其他的元素,可他们仍然在相爱。尽管没有什么人间的法律和道义把他们拴在一起,尽管他们连一次手也没有握过,可他们却完完全全的占有着对方。那是什么都不能分离的,哪怕千百年过去,只要有一朵白云追逐着另一朵白云,一棵青草傍依着另一棵青草,一层浪花追逐着另一层浪花,一阵轻风紧跟着另一阵轻风,请相信,那一定就是他们。“她不要做那个女人,她要那个人真实地被她紧紧地握住双手,能凝视他的眼睛,能整夜依偎在他身边,被他搂抱着,能真实地触摸他的身体,能感受他真实的气息——可那个人已不爱她——甚至根本没有爱过她。
天,这是多大的悲哀呀!
她追求完美。追求永恒。追求成功。
她多么希望那个人给予她爱,让她自信,让她天天在岁月的河流撒满快乐的欢笑声。少一些冷漠吧。多一些美好吧。她将一如既往地傻傻地爱着那个人,一如既往地作那个笨的愚蠢的明知毫无结果的人。
她在寂寞的时候,会拨响那个该死的她无法忘记的电话,她的声音很沙哑:“如果这电话打搅了你,或者增添了你的烦恼,对不起,我是情不自禁。”
有时深夜里,想着自己不明不白糟糕的情感经历,泪水稀里哗啦的流着,自己是怎样一个女人呢?
有时,她不明白现实中的他是真实的,还是梦中的他更真实。
她只明了她爱他。无休无止。每时每刻。这是籍着许多心灵坎坷的波折找到的最好感觉。
这感觉让她觉得活着的鲜灿与光艳。她不占有它。她只感受它便知足了。
未来是绵延在他们之间起伏跌荡的远山远树远河的远方。
她只享有与他瞬间肌肤相触的悸动。只享有她的人生图上他的、她的大大小小的脚印。
寻找这感觉让她千辛万苦。
让她身躯布满千疮百孔。
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
他们注定要分离。
她要逃离那瞬间他们共同缔造的氛围时,他不去拉她的手,他的心是他的,他的身是他的,他们都给对方自由,表面都不想用爱囚禁对方,可她终知分别在即,无法挽留,无法回避。
他们的聚散,他们的爱情,有如一团忽近忽远盛放后的烟花,艳丽之后是凄凉的寂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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