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我会想。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首先,我是一个正常人。我不厌恶阳光,但是也愿意呆在黑暗之中。过着有希望的生活,但是被周围的失望包围也无所谓。有朋友,但是没有遇见过让我从心底想跟他讲话的人。有大把大把空闲的日子,但是没有空闲下来的时间。
所有的空闲,在没有人打扰我,没有人要跟我讲话的时候,我都在仔细的想,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我日复一日地想,慢慢慢慢,一点一点的想。有的时候,在我头脑很清楚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样的想,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我却一点都没有头绪。我经常想着想着,就想到别的地方去。于是,我想要问问别人。问问那些头脑清楚的人们,问问那些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人们。他们一定有答案。
我站在自己最经常路过的地方等待一个能够给我答案的人。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晓得自己那时的愚蠢。既然是我最经常经过的地方,那么那里出入的人们,应该都是我很熟悉的。然而我知道,在周围,不会有我想要的东西。
我猜可能是因为我运气好,或者是我站在那里时间太久,看上去样子太傻了。反正,我遇到了一个愿意给我答案的人。
那天刚下过雪。我站在路边一个公共汽车站牌底下,无所事事地四处张望。公路上的雪差不多已经化掉,剩下的一点也被扫到路边来,上边印满了形状莫名其妙的脚印。整个城市看上去并不冷,只是在远处的草坪上,还有大片大片的积雪。
我当时就站在站牌旁边,东张西望地看着四周,持续着我那人云亦云的等待。然后就有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背,我心想,终于找到了。然后我转过身,看见一个男生,然后我问他,你有事吗?
然后他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他说,傻了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流风阿。
哦,流风。
我在念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一个男生叫做流风。名字本来就有点奇怪,然后又姓刘,叫刘流风。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开始对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而迷惘,所以我就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消耗在观察班上的同学这件事上。毕竟,我观察人的功夫要比与人沟通的能力强很多,所以在很多的时候,我都只是看。无论是谁,做什么,反正一般都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于是我也就整日整日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看得久了,却没有和什么人说过话。但是大概没有什么人会以为我很文静吧。因为在我一个人坐着的时候,经常会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来。
关于我爱傻笑的习惯,并不是我本人发现的。这说明我的确不晓得自己是个怎样的人阿。
本来,如果我只是这样看下去,而班上的同学也都能够忍受我时有时无的傻笑的话,那我估计我是不会认得流风了。但是在初二的时候,有一天中午,我中午呆在教室午休。那时是夏天,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无聊的趴在课桌上,然后就有一个男生走进来了。
我还是在课桌上趴着,心想,反正我也不怎么认识你,就不用打招呼了吧。
结果我就听到一个声音在我头顶上说,陈小想,你该不会是在睡觉吧。
我心想,奇怪,中午我趴在课桌上不是睡觉是什么,于是我就回答,我当然是在睡觉。
然后他说,睡觉还能讲话。佩服佩服。
我从桌子上抬起头,问,你是谁。
他一脸疑惑的在我对面坐下,手肘撑在桌子上,说,我是流风阿。一个班的人你都不认识么。
我哈哈的笑起来,说,哪里哪里,认得阿,只是我不记得罢了。
于是两个人一起笑起来,然后他忽然问我,为什么你老傻笑?
我说我什么时候傻笑了,我这么一个健康向上的好孩子。
他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他说,今天早上自习课你一个人笑那么大声,你以为别人听不到阿。
于是我晓得,原来我是一个经常傻笑的人。
然后我就渐渐开始认识班上的一些人。都是些很合得来的人。几乎都是流风的朋友。我想,如果不是流风每次出去玩都叫上我,那么估计我到初三毕业都只是认识他一个人而已吧。
因为我觉得,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在夏天的午休时间,坐在我的对面,好整以暇地对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明亮的眼睛眯起来,用忽然认真起来的声音问我,你为什么老傻笑?
我觉得,不会再有哪一个人,不会再有什么人再做出这样的举动,我觉得不会了。
我说这么多,我只是想强调,真的,真的不会再有人这样子做了。
其实对于我来说,流风的目光是最能令我觉得可怕的。平时,当他看什么东西的时候,只要他不讲话,只要他是处于沉默的状态在看什么东西,他就会流露出一种迷茫的孤独神情。
对,孤独。我觉得流风是一个孤独的人。虽然我知道说他孤独是很奇怪的事情。
的确,在大家看来,流风眼神明亮,有着洁白的牙齿和可爱的笑容,他有优越的家庭,他的爸爸很帅,他的人缘出奇地好,他有众多的朋友,而我居然大言不惭地认为他是一个孤独的人。有的时候这种想法连我自己都会觉得奇怪。
可是,我还是固执地认为,流风,是一个背影孤独的男孩。每次我看见他独自站在教室外走廊上毫无方向目的地向远处张望的时候,或者是大家一起出去玩,他独自走在前面固执地不垦回头的时候,我都会觉得他很孤独。
他一定有什么难过而有无法解决的事情。
整整一个冬天我看着他削瘦的背影常常难过得无以名状。
好象美好的日子就会过的很快。
有一段时间我对这句话特别鄙弃。我一直觉得,美好的日子,并不是因为短暂而显得美好。过得很快并不是你感到它美好的理由。
我只能说,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我很愉快。
我知道我们很快就要分开。因为中考。我们的疾速消逝的美好生活。我爱上这样的美好,但是它消逝得很快。我知道我们很快就要分开。其实这是最主要的理由。
我们马上就会分开,这样的日子不再。我每天都这样暗暗告诫自己,然后倍加珍惜。
有的时候我觉得害怕。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我有可以说话的人。当我孤独的时候,我可以毫无顾忌,心无芥蒂,讲给一个人听。我一边细细的讲,一边观察着那个人。他听得很认真。我心不在焉地讲着,仔细地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然后眼泪流下来。
流风安慰我。他说,好了,没事。考完试如果不在同一所学校,那我们可以打电话啊。不是照样可以联系么。不要担心了。
然后他靠近我一点,把他正在听的cd耳机塞在我的耳朵里。
我没说什么。我只是想,流风,你想不明白的。我最害怕的不是失去,而是冷漠到遗忘的过程。只要一想到以后,我会离开你们,到一个全新的地方去,那里会有像你们一样的人,他们对我好,对我微笑,仔细地听我讲我想说的话,我会觉得,他们像你们一样。然后慢慢慢慢地,我渐渐就会觉得,我的离开,就是为了寻找他们。他们在我心里的分量加重,慢慢,我会忘记你们。
只要一想到我会忘记你们我就会觉得寒冷。
我害怕我会忘记你们。我想一直一直记忆着你们的样子。
我害怕梦到你们被别人代替的样子。如果有一天我从睡梦中醒来,忽然记不起你们的名字,再也想不起来你们对我微笑时的样子。我就会感觉到,我丢失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可是我绞尽脑汁,也无法再次想起,我丢失的,到底是怎样重要的东西。
然后你们就像一切无法引起我注意的碎片一样,被我遗忘了。
而这一切,流风,你可能永远都不会想到这些吧。而我从小都是沉默思想的孩子。虽然你说我喜欢傻笑。是吗?
在初三的最后几天里,大家都在交换电话号码。我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桌子上,没有记下任何一个人的号码。
然后我听从家人的话,到外地念了高中。
在新的学校里,我不想同任何一个人讲话。我整日坐在座位上,心不在焉地观察我周围的人们。然后我发现这个班里并没有哪一个人,拥有洁白的牙齿和眯起的明亮眼睛。
我慢慢地念书,却疾速地转学。我跳来跳去地念我的高中。我经过很多的人,可是我晓得不会再有一个人语气认真的问我,你为什么老是傻笑啊。
我不想再认识新的什么人。我只是想记住一切过去。我希望留住的,不想遗失的,我要他们永远在我身边。
然后高二那年我回原来的城市过暑假,在一天中午忽然接到流风电话。流风在电话里问我,你到哪里去了,大家到处都找不到你。
我对着电话听筒没有出声。然后眼泪流下来。
我跟大家快乐地疯了一个暑假。然后等到假期结束时我忽然发现我还是没有记住流风的电话号码。
我黯然。好在已经高三,等到高考结束,我就不必担心找不到流风。我想,只要上了大学,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吧。等到我长大,就可以成为自己喜欢的样子了吧。
但事实是,我没能参加高考。不过结果是一样的。我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了。我回到自己的城市。
可是我不想找到流风了。我想尽快的忘记一些人。我每天在街上游荡,碰到什么都看一看。如果是碰到喜欢的,就多看两眼。我经常在每天早上9点的时候去书店。我喜欢呆在书店里。里面会有很多的人。我不认识他们,可是我们翻着一样的书。我爱的书。
去的次数多了,慢慢,书店的老板就认得我了。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每次我去的时候,他几乎都在整理他的cd架。我从未见过这么能整理cd的人。他每次都很认真地把每张cd抽出来,一张一张地看。然后抽出一张喜欢的,放在店里的音响里。然后我就会听到音符一个一个流泻出来。从他的动作看不出他对这些东西的珍惜,可是从他的眼睛里却是看得到的。
第一次和他讲话是在初冬的时候。我一走进店里,听到很好听的音乐。当时他依然在整理他的cd。我走过去,问他,你现在放的这张cd卖不卖?他看我一眼,然后说不卖。
我稍微有点失望。转身准备出去继续逛逛,可是被那个男孩子叫住了。我一阵窃喜,以为他准备要卖给我了,结果他说,你要是喜欢听,就坐在店里多听一会吧。然后我转身就出去了。
第二天再去这家店,有点尴尬。结果一进去,发现放的还是昨天那张cd,我觉得感激,于是对他微笑。他也还我一个微笑。然后我就在这家店坐了一个早上。在这一个早上,我晓得他叫杨夕。我不止一次地说过,杨夕这个名字像女孩子,而且我也觉得,杨夕很瘦,蛮高,就像是一个女孩子。他听了没什么反应。他只是安分地坐在我对面的椅子里不说话,然后端给我一杯他新煮的咖啡。
其实,很多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无端的寒冷。我是在惧怕着无形中的许多东西。
每天的某一个时刻,我在冬日暖暖的光线里走进熟悉的书店。一推开门,就有熟悉忧伤的曲子,然后,有着鸽子灰瞳仁,笑容温和的男孩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和我一起聊天或者是画画。每次杨夕画画的时候我都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看他把炭笔一点一点仔细认真地消磨在纸上,看他使纸张充满柔和的颜色。然后这个一直让我感到心疼的男孩子就会转过脸来,对我展开一个温柔的微笑。
于是我开始渐渐安静下来。我不再漫无目的地四处游逛,我开始在固定的时间来这家书店。我渐渐变得安心。我从乖戾渐渐变回以前的安静。我渐渐开始想要找人讲话,找一个人听一听看,我曾经不想忘记的生活,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正确,是不是都值得。
于是我开始变得滔滔不绝。我不停地讲,我从早上九点进书店一直讲到下午四点半我回家。而杨夕就一直静静地听。我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一直都肯听的话,那么连我自己都不会清楚,原来我的记忆还那么清晰。我以为遗失的生活,停止流动的风,他们忽然在一瞬又回到我触手可及的心。
直到后来,杨夕问我,他说,小想 ,你为什么没有去考试。
在他问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流风。
在他高考完毕之后,他打过电话到我家来,他说,你为什么没有去考试。我轻轻挂上电话,然后拔掉了电话线。
那么长的时间过去,我家的电话线就一直那么断着。
杨夕又问,你为什么没有去。
我心想,算了吧。他又不是流风。
于是我讲。讲完之后杨夕安静地没有说话。
过了几天,杨夕忽然送我一幅油画。我觉得很奇怪。我告诉杨夕说我不想收,可是他坚持。我第一次看到这个笑容温和的男孩眼睛里出现固执的神色。他说,小想,你看,我画的是杨树。杨树的树皮上有着班驳的花纹。有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人的眼睛。当你怀念你留不住的风的时候,我的眼睛却会一直注视着你。
我看着杨夕,他脸上显出让我觉得心疼的神色。我低下头伤心地想,杨夕。
于是,我收下杨夕的画,然后伤心地回家。我一路踩着自己的影子,却不觉得痛。
到家之后我仔细地看了看那幅画。杨树的花纹,的确像人的眼睛。
第二天起,杨夕的店里就不再放那张我熟悉的cd了。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觉得暗暗地难过。从我快乐的高中,到现在我的流民生活。我没有工作,没有书念,我无法养活自己,我的家人对我只有隐忍的爱和无尽的包容,他们每一个人提到我都会叹气,他们每一个人都因为我而伤心甚至落下眼泪。而我不想面对。不想面对自己的转变,我爱的人们,他们难过悲伤的脸。
于是我就像做了一个梦一样。我的心在旋转,我透过一层层的障看到自己在旋转跳舞。我觉得那好象不是自己。然后我就真的像做了一个梦一样沉沉睡去,醒来,我就在家里。
后来。
整个冬天我都耗费在他的书店里。经营那间书店并不是杨夕的主要工作。他的爸爸好象是哪里的一个很有名的画商,杨夕的爱好,除了听音乐,就是画画。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们就坐在店里喝咖啡,听音乐,看爱看的书。有阳光的时候,我们就在店门口搭起画架,画过往匆匆的路人。
这一整个慵懒的冬天,对我来说,就好象做梦一样的日子。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梦境,那我就经常梦到一个叫杨夕的男孩子,他总是穿着灰色的套头毛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会画很漂亮的画。我不喜欢他画的油画,我喜欢看他画素描。可是只有油画才可以拿去卖钱。所以,杨夕把很多我喜欢的素描送给了我。我在梦里得到了很多我喜欢的素描画,还有一个会煮一手好咖啡的男孩子。
然后有一天我从梦里面醒来,恍然看见自己的身边有很多漂亮的素描。原来我是真的认识了杨夕啊。我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我的手上满是香浓的咖啡的味道。我的手指上也沾染了杨夕用来画素描的碳笔的颜色。我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杨夕经常穿的那件毛衣的灰色。
我慢慢地想不清楚。我觉得我经过了一个美好的冬天。有人对我好,对我微笑,他帮我煮了咖啡,每次我去他店里他都会放那张我喜欢的cd。他对我很好。他的一切举动都与我遥远回忆里的某一个影子重合。
我忽然感到头晕心闷,于是我又继续沉沉睡去。
在梦里我只看到一个洁白明亮的笑容。然后醒来。我仿佛重生在一片洁白之中。然后穿着灰色套头毛衣的男孩杨夕,他就站在我的床边。
于是我渐渐记不起,那个洁白明亮的笑容,到底是来自哪里。
于是冬天过去,夏天又快要来临。昼夜,四季,不停交替。
终于有一天,杨夕忽然问我,小想,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那张cd?
我打了个冷颤。
我忽然想起,我以前是多么的惧怕忘记。我曾把我的害怕,毫无顾忌,心无芥蒂,讲给曾经的一个人听,他听得很认真。我心不在焉地讲着,仔细地观察他。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厚重的阴影,然后我的眼泪就流下来。
他安慰我,然后把cd的耳机塞到我的耳朵里。
然后过了三年,我没有参加高考,来到杨夕的书店。然后我发现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然后我认识了杨夕。然后我慢慢把流风忘记,从心底轻轻抹去,不留痕迹。
于是我越来越不明白,流风和杨夕,哪一个是真实的场景,哪一个是虚幻的梦境。
我只是觉得悲哀,流风,我怎么会忘记了你。我一直觉得,我会永远记着你。可是只过了一个冬天,我就在美味的咖啡和厚重的碳笔痕迹里把你弄丢了。
我不肯相信。而有一天杨夕对我说,小想,来,和我去见一个朋友。我便真的像在梦中一样,杨夕牵着我的手,拉我到一条路口。我站在街边着急地左顾右盼。我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等什么,但是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会出现。想到这里,我的心脏一阵抽痛,而杨夕松开了我的手,说,小想,他来了。
我毫无方向地张望,然后我看到前方。那是流风一样的轮廓吧。我暗暗地想。然后走近一个男孩,他的头发很长了,已经遮住了他眼睛的一些。他背着一个扁扁的包,在他削瘦的背后面。比起杨夕,他的个子好象更高一些。
在我想这些的时候,他已经低下头来问我。他很凶的问我,流风从来没有过这样凶狠的表情。而我开始确定,这就是流风。流风问我,你是谁。
然后杨夕就狠狠地看着他,然后冲着流风的脸,一拳就过去。流风开始还手,然后两个男孩理所当然地撕打。
我不清楚谁胜谁负。我只是平稳地站着。周围一片骚动,有人劝,有人看,还有人报警。而流风终于挣脱人群冲到我面前,也只是在混乱中声嘶力竭地喊我。他喊,小想,你的约定呢。约定,约定啊。
我在淡淡弥漫出来的血腥中看到他的难过。可是我也不能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能做。甚至是,给他一点小小的承诺。
我问旁边的小店里借一支笔,抓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下一串数字。
我呼吸急促地说,流风,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以后你打通这部电话,我就会和你讲清楚的。而现在,你先回家去。你弄脏了。
没有声音。然后我感到有一些冰凉的液体落在我的手指上,随后,流风就抱紧了我。
我的心里弥漫出无以名状的难过。这个孤独的男孩,他的眼泪都是冰凉的。
事件的最后,杨夕送我回家。我坐在出租车的后排不说话。杨夕从副驾驶座上侧过头来看我。他意味深长地说,小想,你不用手机的。
是的。我根本就没有手机。
我不想让流风找到我。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在以后的某一天,我会永远过着谁也找不到的生活。
我只是想说,流风,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因为你,我希望将过去铭记的统统忘记。也因为我自己,高考之后就一直刻意地不去想起你,不去想起我美丽的高中,过去。
而宿命有时会带来背叛,但背叛之后,却是令人绝望的容颜。
杨夕说,你是个固执的家伙。我点点头。我从小就很倔强,每次生病都不肯吃药,说好的事情不能或头,除了答应流风的那一件。
这让我觉得无所适从的难过。
杨夕说,你是个让人心疼的家伙。
我看了看他。
冬天早已过去,而秋天也即将来临。
杨夕穿着墨绿色的t恤站在画架旁,朝不明确的方向微笑。
于是我告诉杨夕,你的微笑会让我觉得心疼,可是流风的明朗笑容却会使我难过。每次看到他的笑容我都会想叹气,但又无法帮上什么忙。如果有一天,流风的孤独需要我来帮忙,那他也就不是流风了。
那是无可救药的孤独啊。我心想。
杨夕的手没有停。他在画着一扇门。温暖的书店里一阵寂静,好象我什么都没有说。而我也确实后悔了。于是我转身准备先走掉再说,可是杨夕从背后抱住我。
他说,我和流风像门。同一扇门。一页朝左开,一页朝右开。因为他们各自被固定一半。看上去可能有很大不同,可是他们终究是同一扇门。他们想要守护的,都是门里面的世界。我们都想守护门里面的世界。
我们想要守护的,是同一个人啊。
我慢慢拉开杨夕的手。没有哭泣。绝望的生活渐渐使我抛弃无用的东西。我只是静静地对他说,杨夕,门和世界,是不可能相爱的。无论是谁。
我能留下的。就只有遗憾。
我不只一次地想过,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一切都会不会改变。
而事实上,我知道,不会的。
所以我渐渐离开。
渐行渐远。
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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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许多不能改变的事情,所以听我说话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如果有人看到这些,你们会失望的,我从小就是一个会令别人失望的人, 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例外。只是,一想到你们会因我而失望,我就会觉得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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