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鱼

　　玻璃缸里的鱼，能活多久；死去的鱼，多久能活；活多久又会死？杀死它们，又要多久？
　　………
　　第一次养的动物是鸭子。
　　在14岁的时候从一个小贩那里用5元买到的，回家的时候被老妈臭骂一顿，但是她说的话我在第二天就一句都想不起来了，我很细心的照顾我的鸭子，把它从一丁点大养到了很大，它走路的时候很搞笑，我的几个同学也都很喜欢，常常和我一起挖蚯蚓给它吃，大约养了6个月的时间。
　　它的生命结束在一个大雨的日子，爸和妈坚持不让它进门，理由是嫌它太脏，我看到它在雨里挣扎的样子，第一次了解到人性的卑劣。然后我坚持如果不让它进来就到外面去陪它，最后爸妈答应了我，但是太晚了，我出去救它的时候它已经奄奄一息了，没有遗言，它如果会说话，可能会对我说点什么的吧。
　　第二次养的是兔子，16岁的时候在鸽市用10元买的，开始它在笼子里很怕我，过了1个月，它已经认识自己的家了，常常在家里蹦来蹦去，我很喜欢它，有次邻居开玩笑说要吃兔肉，我当天夜里就用墨汁洒了他们家的衣服。但是就这样，在那只兔子不到1岁的时候还是死了，那天我去学校上学，回家的时候发现它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已经闭上了。我似乎能在那已经闭上的双眼里找到泪痕。这次是因为我的远方表弟喂它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那天晚上我哭了，发誓以后再也不养动物。
　　第三次是认识琳，她一定要我帮她养两条金鱼。鱼和她都很美，所以我破例收留了它们。她每天都来看它们，这样我每天都能看到她。
　　有次她问我：“你看上去像很细心的人，为什么不养宠物呢？”
　　我回答说：“因为我怕我越喜欢它们，它们就会越早死去。”
　　她很惊讶的说：“是吗？那你喜欢丽丽和雅雅（两条金鱼的名字）吗？”
　　我说：“它们的确很可爱，但是我只喜欢你。”
　　然后她笑着说：“才不要呢，那我不是也很短命吗？”
　　……
　　金鱼是永远长不大的，但是一定会死。它们死的时间，我不知道，也无法控制。所以我不能让自己喜欢它们，避免它们死去的时候自己再被伤一次。
　　所以我每天对它们付出的都只是单纯的保持它们活着，让琳每天都可以看到他们，然后在琳看它们的时候看她。那个时候，金鱼是我和她之间的红线，我明白如果它们死去，我可能就会失去这段爱情。
　　但是鱼是一定会死的，我却不想和琳结束。
　　有次我问琳：“你喜欢它们和喜欢我哪个多一点呢？”
　　琳微笑着说：“可能一样吧。”
　　我接着说：“如果有天它们和我有一方死去，你会为谁难过多一点？”
　　她反问我：“如果我死去，你会怎么样？”
　　我说：“我会悲痛欲绝。”
　　她说：“这就是我的回答了。”
　　……
　　几个月后的一天，琳考取了北京的一所大学，她在走之前问我：“我要去很久，你能帮我照顾好它们等我回来吗？”
　　我说：“只要你回来能看到我，就能看到它们。”
　　然后她放心的离我远去。
　　但是她走了不到一个月，两条鱼都死了，我发疯似的摇晃金鱼缸，但是它们再也不会动了。一个朋友告诉我是自然死亡，金鱼的寿命只能那么久。
　　我一直隐瞒着琳，终于她要回来了。我去鸽市买了两条一模一样的鱼放在鱼缸里。她回来的时候看到它们很惊讶。然后她说：
　 “真想不到它们还活着，真是奇迹啊。”
　　我问：“为什么是奇迹呢？”
　　她说：“你想听听这两条金鱼的故事吗？”
　　我点点头，她以前从没跟我说过那两条鱼的事，我也一直没有问过。
　 “在没有认识你之前，我和一个叫杰的男孩是一对，他很喜欢金鱼。但他是个很粗心的人，他养的鱼以前不会活过一个星期。这两条是他最后在鸽市买的。
　　后来我和他之间发生了很严重的分歧，我们说给彼此冷静的时间，分手的时候他把这两条鱼交给我，他说，如果这两条鱼可以活过2年，我们再在一起。我那个时候对他很失望，他居然把希望寄托在两条鱼上。不久我就认识了你，我把它们交给你，我想随便给别人，养多久算多久吧。等到它们死去的时候，我和杰的感情就结束了吧，结果想不到它们居然真的活了两年多。”
　　我的心情很复杂，我想马上告诉她那两条鱼只是我前几天从鸽市买来的。但我又怕告诉她之后她会怎么看我呢？
　　这么久以来，我在为谁养着这两条鱼呢？我原来是一个十足的傻瓜。
　　最后我笑了，我说：“既然这样，那你也许真的应该回到他的身边去，……或许，他……才是你生命的另一半。”
　　她很生气的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对你说这个故事，只是，只是一时兴起，你居然说这样的话，你难道没有真的喜欢过我吗？”
　　我不喜欢你？我喜欢你超过喜欢自己！
　　但是我说：“可能吧，就像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而只是喜欢鱼，不，是喜欢杰一样吧。”
　　她哭了，说：“想不到我在你心里居然是这样的人，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伤心？我的心早已经碎了！
　　但是我还是强装出一副很坚强的样子，我说：“不要骗自己了，回到他身边吧。”
　　她转过身去，在她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潮湿了，但是我那个时候什么都看不见，我只是觉得自己被骗了很久，刚刚才醒过来。
　　然后她跑了，什么话也没再对我说。
　　我很想哭，真的很想，但是眼泪缺怎么也出不来。然后我跑去喝酒，一瓶一瓶的灌自己……
　　我回家的时候，身体已经快不能动弹了，我看到那个金鱼缸：
　　它们在水里焦虑的游着，游着……
　　我伸出手想拿下鱼缸，结果却把鱼缸碰倒了，玻璃的鱼缸在坚硬的地上砸的粉碎，水顺着地板蔓延着，只有它们，在绝望而无力地挣扎着，它们不断用身体拍打着冰冷坚硬的地面，口还一张一张的，像是在求救，我很想去帮它们，但是酒精已经让我无法动了，我这样看着它们，它们还在拍打着步满玻璃碎片的地面，渐渐地无力，渐渐地缓慢，停止……在它们的最后的眼神里，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悲痛和绝望。我的泪水随着它们的停止而涌出来……
　　这个故事到这里已经结束了，爱情也结束了吗？世界上每天有多少个生命诞生，又有多少个生命结束呢；世界上每天会产生多少段爱情，每天又会结束多少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