酋长。

1
酋长，我在文科班认识的第一个男生。在记忆里占据了一方空间，偶尔就闪出来。我在电脑前回忆的时候，音箱里《绿光》一遍遍响着。收音机里某个音乐台一个男声也在一声声哼着。

酋长不住校，每天晚自习必然迟到，在老班明亮得有些刺目的眼神里摇晃到座位上。二节晚课，一节睡觉，一节沉默地做英语题。
我后面的男生，他们都叫他老板，据说小学时的理想是做一个BOSS。老板和酋长分班前同班。那是我们政治老师带的一个班。政治老师是刚出校门的带着一腔热血执意某种教学改革的青年，那个班出来的学生身上有阳光的味道。老板挺典型的。
老板提起酋长，给我一种敬重的错觉。大意也就是这男生很个性，很意气。

和酋长的座位有一个手臂的距离。闲着也是闲着。此人有我迄今为止见过最好看的侧面，尤其他的鼻子。

2
我们写信。相隔的距离仅仅一个手臂。
第一封信
印象里是普通的打横线的那种信纸，字迹很张狂，有些草。我一连几天心里满兜着一种喜悦。
我至今不知道那个决定有没有错。
信给了止看。止和酋长初中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级的。止是漂亮的女生。然后很快他们成了哥哥妹妹。
我知道是止去找了酋长。

和止没有疏远。瞬间的不满被抑制下去。后来我知道，那不过是某种潜伏。

3
阿伦的声音那时候窜到生命中。酋长拿给我听。放月假的时候，在汽车上，塞着耳机，《水中花》，我第一次听到那么美好的声音。平常晕车的自己一路上都没有磕睡。

前些天在网吧，耳机效果虽然不好，再听《水中花》。想起许多事情。然后什么也没有做，听那个声音。

把歌词抄下来，抄在一本笔记里，或者叫日记。很漂亮的一个本子。

凋零。这个词语，我常常在一个静止的时刻，突然记起。感觉到悲伤。

4
和止睡一张床铺时，一直说话，隔壁要高考的孩子都拿盆敲以示警告，我们仍照说不误，声音尽量控制得低，可是会大声地笑起来。
女孩子间，谈自己喜欢的男生。记得人家的一举一动。还猜测着。想念着。

我对少年时候的心情，总有心疼的感觉。纯净美好易逝。

和酋长的通信中止了。因为止的加入。
我看着她深夜趴在床上写一封封信，知道明天它们会夹在某本书里递给酋长。

和酋长还没有正面接触。没有说过话。到现在自己都奇怪着，一臂的距离是不是我们人为制造出某种遥远。日子过于单调罢。或者当时自己太骄傲太不合群，根本无法走到别人身边条理清楚地表达什么。

那天是一个人回去的，租住的房子，正对着学校大门，是一家工厂的职工宿舍。那些很破的屋子，门总是很难打开。而且我忘记了钥匙。
屋子外面很多的树，树之间有晾衣绳，上面还晒着自己一件棉衣，咖啡色泽，那段时间前桌一直笑哈哈地叫我巧克力。就站在树之间，随便想白天的事情，等止回来开门。

止没回来。酋长过来了。
止把钥匙拖酋长拿过来的。止在学校帮数学老师做事。

没有说话。低着头进屋。打开灯，抬眼看对面的男生，个子很高，超过了悬挂的灯泡，他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我们都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5
高中三年，我一直喜欢的男孩是安。其它人的出现，不过更坚定这个念头罢了。
对于一些故事，自己以为可以停在自己的掌心，其中的界限我都清楚，不会害怕。

我和止去桥那边吃鸡蛋饼的时候。可以路过安租住的平房。门总是关着的。
身边没有人知道那个男生的存在。
像黑暗里滑过面颊的一滴眼泪，没有声音，没有光。
不久前考试的时候收到他的贺卡，信。提到许多事情，甚 至他的妈妈有多喜欢我。
少年往事，隔着空间时间，我伸出手掌，凌乱的掌纹它告诉我一个阶段的结束。

安在信里提到酋长。在某条街上相遇了，二个男生并不认识，只是都知道那个叫晴朗的女孩。
高考后，很少有人知道我确切的联络方式。我对往事本能地拒绝，不开心的事情我想把它们都停留在那个小镇上。
是我软弱。知道自己还没有什么改变，依旧轻易陷入莫名的情绪里。
我情绪化得惊人。在我明白地清楚事情的真相时，还是会无意或者有意地转身逃离。那种不敢承担的怯懦一直存在着，我看着它，失去了敌意，变成一个别人眼里无比自恋无比包容放纵肆意自己的人，或者一直就是这样的。

6
酋长的妈妈在他高考前几天去世。癌症。酋长志愿上只填了F大，没有上线。
酋长最后一封信18页，很厚的一叠。在一个灰色的大信封里躺了很久。看到他去了S大。看到他提许多许多的细节。看到止的存在只是因为想更多地接近我。看到他阳光里的绝望。看到对日子的慢慢习惯。

给敏写信时，曾想讲讲酋长的始末。后来还是放弃了。觉得没有意义。
那封信，现在躺在家中的一本书里。徐志摩的诗集。那是他经过苏州一家书店买下的，精心地写着激励人的话语，精心地包装好，放在我的课桌中的。

有一本相册。
有一串水晶。
有一张照片。

7
我开始感到害怕，我还年轻，已经开始追忆。
文字开始的瞬间，往事不过是一常阵雨。有时候奇怪着，我如何知道哪些人我该珍惜哪些人我该放弃，在我没有学会这些的时候，日子是不是已经把我抛弃？

可乐对我讲：要勇敢要坚强，一点就好。
一点就好。我这几天常常想起，我似乎从来没有在内心感觉到我曾充满过任何一种形式上的勇气，没有，绝对没有。别人说你怎么样，那些荣耀，那些阴暗，其实都与自己无关。总是说，不要用别人的眼睛看自己。
而是，另一只属于自己的眼睛。
我在寻找一个可能，在我讲述的时候，让自己温暖起来。

柔弱里带着一点骄傲。
今天看东西时，别人用这句话形容文中的女孩子。
这样的女孩子，头发短得胜过男孩子，脸上有一些雀斑。看起来挺美。

一下子就记住了。把它转写给另外一个喜欢的姑娘。她的名字，嘿嘿，晴朗。

8
酋长在清晨的时候打电话，让我猜是谁。
迷糊里还没有睡醒。猜不出来。报出名字，虽然欢笑，心里知道也有尴尬。我轻易地忘却许多人许多事，藏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城市。

没有消失过。

9
END。

琦。
0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