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碎片。

1
毕业实习的时候，在一家校园杂志的编辑部，主编是个胖老头子，眯缝着双眼，私底下大家都叫他老板。拿到杂志的样本，封面一类是清纯的美少女，首页采用感悟性地对生命诚恳模样的文字，渐渐也就摸索出规律。分了我一个版块，动漫地带，用了一些宫其峻的漫画作品。

那天在线上找椎名林檎的图片，Q里陌生人闪动的头像是个戴头巾的姑娘，发过来的信息是我们编辑部的地址。聊下去，知道是晴朗，我发过约稿信到他（她）信箱里。
晴朗用五笔，打字很快，问了一下杂志的情况，就没了讯息。

几天后我的信箱里清一色标题为晴朗的信件，整整十封。看了其中的一篇，讲二个孤儿，一种花朵，一条狗的故事，似乎很意识流，这样的稿子会被主编枪毙，我却喜欢。我把它们打印下来，带回租住的房子里，黑色的字散发着清香，文字很乱，不像小说，偏有一条线可以牵引。

在Q上告诉晴朗该写什么样的字，清纯的，泼辣的，幽默的，总之不要太文学化，或者说不要一本正经。很久，才看到回答----我不会写。
意料中的答案。

慢慢发现晴朗总在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隐身到线上，会发过来一连串的嘿嘿呵呵，然后就一片死寂了。


2
给晴朗打电话的时候，还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我想我是有些好奇的，居然在雅虎一页页搜索有关这个名字的内容。
是晴朗的室友接的电话。过了一会，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夜色一样。是晴朗。低沉清甜的女孩声音。

晴朗讲了一个吸血鬼的故事，很流畅地讲述着，并未在意电话那端是个不曾谋面的陌生人。
晴朗在Q上说，亲近谁，认可谁，她自己也捉摸不定，一种味道，说话的节奏，都可以构成排斥的理由。

那天情绪有些低沉，租的房子很冷，没有暖气，同屋的人还没回来，一直忙着找工作，在同学群中我似乎算得上幸运。可是，自己知道，有时候站在大街上，居然有哭的冲动，孤独感很强烈，这么说，并非造作。晴朗说她明白。

二端的沉默。
她突然呵呵地笑起来。说正钻在被窝里，用手电看一本厚厚的小说。说听到声音时，就猜测是我。晴朗说自己居然有些紧张。

3
晴朗相信爱情，相信童话。
不停地讲叙同一个名字下不同的故事。

晴朗说要和他一起来西安。看我。然后去西藏。
有些骄傲地提起七月份他去了西藏，补充说，差点就死掉了。

那一天，晴朗说了很多话，Q上她的头像不停地晃动，Q的音乐十分之折磨人。我看着有关一个男孩的片断在我Q里留下痕迹。
男生的家在西宁。晴朗说毕业后要去西宁做老师。

4
她的爱情是一场无望的挣扎，所有的情绪都埋葬到文字里。我断续地看着她写着缓慢的绝望。
不敢言语。
没有人真正地愚蠢。有时候，只是维持一份假像或者幻想，沉溺其中，是对自己的放纵。为何不放纵呢。我们都是这样长大老去。

叫晴朗宝贝。她总读不准我的名字。干脆就自作主张，叫我树。

5
房子越来越冷。有时候就不回去了，到师大找几个朋友挤一挤，不是怕冷，只是想看到一些人，睡着前能听到别人的呼吸。
寂寞是不敢承认的疾病。

我看到一年前贴在网上的照片，是一场聚会。我抱着一个兄弟，脸上有酒作用后的热度。还有很多的合影，那些人都在记忆里覆盖上灰尘。相遇与否，居然就不重要了。

她留下的CD还在。一声不响地离开，真正地奇怪，女人心。我对晴朗说我己经二年没爱过人了。我只爱马路。那Y头呵呵地笑，迅速转移话题，不让忧伤滋长。
打过二次电话，那端的声音分明苍老许多，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其实很久以后，都不再提伤心二个字。
不是洒脱，心底深处都有一片地方看不见阳光，那里根植着我们一生的无奈与承受。

6
晴朗拒绝提一个名字。
一个月后，告诉我，她是执意情感里的相守的。

我说了那句话。晴朗，你会嫁给我么。
我能想象她的表情一瞬间，也知道她趴在枕头上，手指无意地拨动窗帘。

这么长的沉默，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好。我嫁。晴朗的声音很平静。

在Q上，看到晴朗一如往日在同一个时间出现。二个人说了那样的话，不知道是亲近了还是疏远了。戏谑少了。我不后悔。有些微妙的情感，我每天都会想念晴朗，那么简单欲求的女孩子，带着固执的颜色。
知道那不是什么承诺，知道那句话里有多少无谓。是不求了。

爱情，在我们之间不是一个重要的字眼。平淡温暖的，你我，相望，记得对方。

7
Q上有个女孩，曾教会我怎么把握短暂的幸福。当你承认一切只是幻觉时，闭上眼睛就会到达彼岸。
把这个女孩的Q号告诉了晴朗。
她和她聊天。
女孩告诉我晴朗有多可爱。

晴朗的脸很干净，那张脸变幻莫测，可以有无数种表情，却一眼知道，那些表情距离内在的她那么远。
晴朗说，姐姐总说她的笑容很空。慢慢地，都懒得再笑。阳光与否，对她来说毫无意义，一切都不会做给别人看。

晴朗像个丢弃者。或者，我们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生活对我们说，要勇敢，不要活在回忆里。
晴朗试图在文字里表达这样的无望。她憎恨成长。

晴朗的头发被风吹起来，躬着腰，猫一样的女子。
久久地，看着她不同时期的一些照片。

晴朗的字，整齐地像个孩子描出的。那些天一直问我有没有收到信，让我记得去查一下。
身边的同事，大多是些小阿姨，看着照片上的女孩，惊讶如此干净。丝毫没有她文字里的落拓忧伤。她们没有看到她的眼睛。呵呵。Y头藏在人群之后，透视着。

8
晴朗的稿子被枪毙后。我寄了新一期的杂志过去。问她什么感觉。几乎被批得体无完肤。
她只喜欢封面的姑娘。

有时候，忍不住提起世界上相爱的二个人相伴而老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在我眼前的画面，我喜欢的女人做饭洗衣都是绝佳的风景。
晴朗问我是不是诗人。说喜欢那些很清丽的句子。它们停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散，组成画面，诱惑得很。

晴朗的生日我记错了一个月，过阳历还是阴历，她是随便地选择。
早晨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她短信。
说不要礼物。那些东西她不在意。
鼓励她写她喜欢的文字，不需要去做妥协。
晴朗说换个房子，租一间小些的，不会这么冷。
晴朗说这个冬天树是她的礼物，上天很厚待她。
她说她忘不了那个名字，晴朗不再提西藏，不提西宁。
我们没有再提过嫁与不嫁的话题。有时候，自己都疑惑了，那个夜晚我有没有这样问过。

9
在一个网吧，外面很冷，有些饿。晴朗也在线上，一直让我下线回去休息。

相行的路途中，看见前面的花朵，眼泪滴在上面。感动是我们自己给予的礼物。
新一期的杂志又好了，准备寄给晴朗。

我有许多年再也听不见自己骨骼抽长的声音。
我这么告诉晴朗。她是讨厌蜕变本身的。

是我们无法对自己残忍。晴朗总是这么说。所以我们需要拥抱需要亲吻需要永不分离。
晴朗嘿嘿地笑。

我们不再等待一个爱情故事。
相遇了，碰上了，不等于爱上了。那是少数的幸运者。
幸福是自己的以为。
晴朗说这个冬天，寒冷异常，她失去了西藏，失去了西宁，失去了以为会有的相守一生，失去了一种可能的正常状态。

我也会陷入茫然。这些问题思考不下去，铺展得是我们的命运，却都是一地碎片，碎片上写着我以为。

只是我以为。

END.


琦。03/1/12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