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怎样的爱情才算是近乎完美的,我只知道自己经历的每一份感情都残缺得厉害。后来,听一个朋友说,如果把我放进博物馆,会比恐龙的化石更吸引注意。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不确定是否真像他说的那样。不过我也有些觉得,或许爱情要做到尽善尽美,真的需要身体的结合,来令彼此完全的了解对方,这也许是浑然一体。当然,一切只是可能,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确定。
我一直在这座城市独居,有时因为工作,忙个不停;有时又因为失业,无所事事。我习惯在失业的时候出租多余的房间,为了维持生活,也为了可以少打扫一个房间。前几天,我把房间租给了一个女人。
一天晚上,外面下着雨,我坐在客厅里,看午夜剧场的电影。
我听到钥匙和钥匙孔摩擦转动的声音,接着她从外面走进来,穿着白色的丝质衬衣,被雨水淋湿,紧贴着身体的曲线,半透明的质料下面浅蓝色的文胸,拜雨水所赐,清晰得不得了。
“外面雨很大吧!”我望着她,有一点亢奋,这是我唯一能制止尴尬所能说的话。
“嗯,很大。”
“没带伞?”
“没带。”
“可以打电话回来的,我会送伞给你。”
“租房协议里还有这项服务吗?”
“哦!不,是额外的,反正我也闲着,不过会收一点小费。”
“呵呵!”,“呵呵!”
她踢掉脚上的鞋子,光着脚,走回房间,三分钟后去了浴室,过了很久才出来,穿着一件半透明的粉色睡袍。一边用毛巾擦着散乱潮湿的头发,一面走到沙发边坐下,仍是光着脚。
“没有拖鞋?”我望着她的脚。
“哦!不喜欢鞋子。”她笑着,“感觉是种束缚,不同的鞋子会把你的脚束缚在不同的空间,让你无法去你想去的地方。”
“好像很深奥。”
“呵呵,也许吧!”她微笑,笑得很妩媚,“在看什么电影?”
“《禁恋》,演完了。”
“哦!名字很诱人,我好像有看过,你觉得怎么样?”她把毛巾搭在沙发的扶手上,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还不错,就是结局有点茫然,不知道编剧希望怎样的结局?”我面向电视,望着黑白的字幕。
“不知道,可能他们都是不愿脱去鞋子的人。”
“哦!是吗?好像你的话里有寓意。”
“就算是吧!现在打算做什么?睡觉吗?”
“暂时不想睡,也许等一下会上网。”
“那一块儿吧!”
那晚,我们一起上网,直到凌晨三点多,不断的和陌生人聊天,不断的去一些flash网站看好笑的动画。
第二天,我起得很晚,大概十一点多,我走到厨房,从冰箱拿出昨天剩的白面包,随便抹了点沙拉酱,夹着几片生蔬菜,凑合着吃了,当是早餐,也当是中餐,没规律的生活就是这样,一切都变得很随意,也许,这就是她说的不用穿鞋的生活吧!
我从厨房回客厅的时候,看到门口她的鞋,还是昨晚那一双,依然东倒西歪的躺在那儿,依然是湿的。我想,她或许是换了一双鞋出去了吧!
直到下午,我听到客厅里有走动的声音,于是打开房门,看到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依然穿着昨晚的睡袍,吃着抹了沙拉酱,还有生蔬菜的白面包,看着卡通片。
我坐到她旁边,她对我说:“原来卡通其实也蛮好看的,刚才看到里面有两个很帅的男人在接吻,是不是很有意思?”
“是《双星奇缘》吧!”我望着卡通里近乎完美的人物。
“你知道!看不出你喜欢卡通。”她好像有点惊奇。
“嗯!比较喜欢那里面的世界。”
“你有和男人结过吻吗?”她向我提出奇怪的问题。
“没有?如果是接吻的话,我更乐意和你这样的女人。”我说。
“呵呵。”,“呵呵。”
“有没有遇到过同性恋?”她似乎变得对我很好奇。
“嗯,网上有遇到过。”我们似乎开始聊起一个和这部卡通完全不相干的话题,仅仅只是因为卡通里一对双胞兄弟的一个积习的吻。然后,我接着说:“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喜欢男人’,开始我以为他是女的,可后来他告诉我他是同性恋。”
“接下来呢?”她似乎急于知道那次聊天的全过程。
“记不太清了,那大概是两年前的事了。”我用手揉了一下太阳穴,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晚,头有点疼。“他只说他很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有时甚至面对社会太大的压力还会想自杀。”
“那你呢?”她的目光转向我。
“我也爱莫能助,只是说了一些宽慰的话。老实说,我个人觉得爱情就是那么回事,同性也好、异性也好,只要是真爱就没有区别,但是大多数人要歧视同性恋者,我也没有办法。”
“呵呵!忽然感觉你好可爱。”
“是吗?比芭比娃娃还可爱吗?”
“呵呵。”她只是一个劲的笑,很开心的样子,这是我第一次和她聊这么久,从昨晚到今天,比平时一个月说的话还多。
然后,我们就一起看着卡通,一部一部的看下去,专心的看着每一个细节,沉默了很久,直到看到一个穿着浅蓝色洋装的少女,她说:“我喜欢那颜色,像天空一样,不过天空要被薄薄的云遮掩着才会好看。”
“嗯!我知道。”我说话时的神情很自然,而她却有些诧异的望着我。
“哦!你不是喜欢浅蓝色的文胸配白色的丝质衬衣吗?”
“你有偷窥癖?”她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我说:“嗯?没有,只是昨天你回来的时候,被雨水淋湿,偶然看到的。”
“是这样啊!那想不想再看?”她又恢复了微笑,依然很妩媚,还带着一丝俏皮。
“理论上想,你呢?”我问道:“想不想让我看?”
“理论上不确定。有机会在说。”她的目光又移向电视。
“这种事也有机会吗?”我笑着问。
“呵呵!”“呵呵!”我们为彼此的言语笑了很久。那天,看卡通片一直看到深夜,虽然大多数都是我看过的,但却依然有种新鲜感。
后来的一周,我们一起看电视,一起上网,我们都成了不爱穿鞋的人。
相处久了,才知道,她不仅喜欢看卡通、上网、聊天。平时,她会去一家叫做“Diana”的餐厅,她说,她很喜欢那个名字,和她的英文名一样。
一个星期一的下午,我们一起去了那家叫做“Diana”的餐厅,那里的确很特别,中古时期的罗马风格。最特别的是,当你站在出口,它看上去就像一轮满月,而当你坐在餐厅里,无论坐在那个角落,这家餐厅都像是一轮残月。
她要了一杯爱尔兰咖啡,没有放糖。
“不会觉得苦吗?”我问,然后我喝了一口加了三匙糖的印度咖啡。
“嗯!不苦,可能是习惯了。”她说着,用汤匙搅动着杯里的咖啡。“为什么会选择印度咖啡,是情有独钟吗?”
“哦!不是,只是听说生长在热带的咖啡会比较香浓。”我转动了一下杯子,“你呢?”
“我吗?可能是因为寒带的咖啡会比较淡吧!淡淡的苦涩,感觉很真实。”
“是那样吗?”这一个下午,我们似乎找不到其他的话题,只是对着两杯咖啡默默的发呆。
“有心事吗?”我问。
“嗯!有的。”她回答的很直接,毫无遮掩。
“说来听听怎么样?”
“哦!好的。”她忽然靠向椅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恢复刚才的坐姿,望着我,“接下来说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女孩,回到曾居住的城市,想要延续从前的爱情,可是,她心爱的人已经结婚了,于是,她感到很落寞。”
“故事讲完了?”,“讲完了。”
“这么简短?”,“嗯!就这么简短。”
“我想那个女孩就是你吧!”,“聪明。”
“呵呵!只要不是傻瓜应该都猜得出来的。”我笑着,“可惜,故事里没有我的角色。”
“那你想怎样才会有你的角色呢?”她的眼神里已不全是先前的那般落寞。
我喝了一口咖啡,那似乎变得有些凉了,而且忘了搅动,喝起来感觉很淡。
“其实很简单,早知道就应该去一间酒吧!人在失意的时候通常会喝很多酒,也就会糊里糊涂的做出许多荒唐的事。”
“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似乎还没明白我的意思。
“荒唐的事通常是两个人做的啊!不明白吗?”我说。
“哦!明白了,你很喜欢做荒唐的事吗?”她不无好奇的问。
“岂止喜欢,简直渴望至极。”
“呵呵。”,“呵呵。”
那天下午,总算在一个不太正统的玩笑中告一段落。
生活大概就这样一直断断续续的持续着,一直过了快一个月。一天,她告诉我,说她快要搬走了,说是想要离开这座城市。我问她,“我要怎样才能留下你。”
“那应该你去想啊!”她微笑着。
“可是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你的决定,所以才想要问你。可以留下你的方法。”
“我真的很想离开这座城市,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在那里一个人静静的生活一段时间。”她的双眸中透着一丝无奈。
“那祝你一切顺利!”说这话时,我感到内心深处一种很强烈的失落感。
三天后,一个星期一的早晨,我从微寐中醒来,走到洗手间,迷迷糊糊的刷牙、洗脸,然后去厨房,可是发现冰箱里已经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我悻悻的返回卧房,经过客厅的时候,偶然发现餐桌上有做好的早餐,很丰盛,可是门口那双总是东倒西歪的躺着的鞋没有了。我知道,她走了,穿上鞋走了,没有说去哪里。
后来,我们一直也没有联络过。而我,依然过着和过去一样的生活,工作时,忙个不停;失业时,无所事事。我只是习惯每个夜晚站在阳台上,看天上的月亮,那总会让我想起那间叫做“Diana”的餐厅,那个和那餐厅有着一样名字的人。
看着月亮漫长的残缺,又瞬间的圆满。有时,我会觉得,残缺或许正是酝酿圆满的过程。而我,会在每个月圆之夜,让那段回忆从心底深处浮出。感觉正是残缺才让圆满变得更加美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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