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毛衣

　　“生日快乐！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女孩将一个用灰色大理石纹路包好的大盒子举到男孩面前。　
　　“谢谢！”　
　　“打开看看吧！”女孩用期待的眼光望着男孩。　
　　男孩点点头，慢慢的拆开了那层包装纸，打开纸盒，里面平躺着一件白色的毛衣。男孩怔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伤痛。　
　　“恩——因为你平时总是穿深色的衣服，所以……我……”女孩望着男孩，眼神黯淡了下来。　
　　寂静维持了五分钟。　
　　“走吧！”男孩叹了口气，淡淡得说。　

　　杰坐在书桌前，讷讷的看着那件白毛衣出神。　
　　那仿佛是很久以前，白色是他最钟爱的颜色。白色的毛衣，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运动鞋，曾经的他是那么的阳光灿烂，朝气蓬勃。　
　　可是，当蓉儿坠落在他的怀里，当他的白色毛衣上染上了那种红色的粘稠物，当他知道他的蓉儿再也无法醒来，他从此遗弃了白色，终日沉浸在灰暗的颜色和对蓉儿的思念之中。　
　　蓉儿是他大学时代的女友。两年前，死于车祸。那时，蓉儿急于穿过马路去到他的身边，而有一辆桑塔那正超速行驶。　
　　只因为在那灰蒙蒙的人群中，独独他拥有那亮白色的毛衣和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所以她一眼就看见了他。　
　　那件白色的毛衣，他一直以为，那才是凶手。如果他不穿白色的毛衣，如果蓉儿不看见他，如果蓉儿不急急忙忙的穿过马路，如果……　
　　人是脆弱的，常常会胡乱的把一切偶然归咎于某样事物，然后胡乱得如果。而杰也一样。　
　　杰定定得望着那件白毛衣，思绪依然在空中游荡。　
　　灵儿的手很巧，这件白色的毛衣很精致，完全不似一个初学者的手笔。　
　　杰用手轻轻抚摸着这件白毛衣，他甚至可以想象灵儿在灯下编织毛衣的认真表情和她那鼻尖微微渗出的汗珠。他不是不明白，只是……　
　　“怪只怪，你来的太晚。”杰轻轻的叹了口气，拉灭了台灯。　

　　杰始终没有穿那件白毛衣。灵儿也没有再提。灵儿依旧关怀杰，而杰依旧逃避着。　
　　时间总是静静得流淌，又到了杰的生日，也就是灵儿送给杰那件毛衣的整整两年后。　
　　中午休息的时候，杰在办公室里接到灵儿的电话。　
　　“生日快乐，杰。不论你以前的25年有过怎样的曲折，希望今天以后，全部忘记，未来的日子里只有快乐。”　
　　“谢谢。”　
　　“我有一个故事讲给你听，可以给我五分钟吗？”　
　　杰沉默了一会儿，“好吧。”　
　　“恩——三年前，秋天里的某一天，有一个女孩在PUB里遇到了一个失魂落魄的男孩。女孩带着好奇和他攀谈起来。女孩知道了原来那一天是这个男孩的女友去世一周年的祭日。　
　　女孩看到了男孩眼中的哀痛，那种眼神深深得震撼了女孩。那一刻起，女孩决定要让男孩远离那份哀痛，永远。　
　　女孩爱上了男孩，只因为他的哀痛的眼神。　
　　一年以后，在男孩生日的时候，女孩送给男孩一件白色的毛衣，希望它能代替男孩心中那件染血的白毛衣，而她能代替男孩心中那个已经飘然远逝的蓉儿。　
　　男孩一直没有穿那件白毛衣。　
　　又过了两年，女孩终于下定决心要向男孩要一个答案。坚强真的，很难。　
　　今天晚上，那个女孩会在初遇男孩的那个PUB等那个男孩。如果男孩愿意接受她，愿意试着忘记过去。男孩就会去那里。”　
　　“我……”　
　　“不要。不要现在给我结局。如果你来，今晚我将拥有你和幸福，如果你不来，就让我拥有这份等待吧。”　
　　“灵儿……”　
　　“再见……”　
　　听筒里剩下无止境的盲音，良久，杰放下了听筒。　

　　5点下班，杰走出了办公楼，在附近的花店门口徘徊了很久。看到了灵儿最喜欢的百合花。　
　　6点回到家，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不下十种的食物，半个小时以后，决定了食谱。　
　　7点，坐到电视机前看电视，翻来翻去竟然没有好看的电视节目。　
　　8点，坐到写字台前，继续白天未完成的工作。　
　　9点，把面前的那张依旧空无一物的白纸扔进废纸篓，左坐到电脑前拨号上网，重复着打开网页和关上网页的动作。　
　　10点，重新坐到写字台前，摊开白纸。　
　　11点，打开收音机，换电台的频率达到了平均2分钟一个。　
　　终于，收音机里传来了“DI－DI－DI”的报时声，12点了，杰松了一口气。　

　　10分钟后，杰站在了PUB门口。　
　　当他坐到吧台前时，调酒师用奇怪的眼神望了他一眼，递给他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我不会再打扰你，我会搭乘凌晨的飞机去D城。灵儿。　
　　调酒师把啤酒递给他的时候，淡淡的说了一句，“她从5点等到12点。”　

　　杰从飞机场走出来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去往D城的飞机已于1点30分起飞。　
　　杰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从柜子里拿出了那件白毛衣，怔怔的发愣。那个凌晨，他第一次梦见了灵儿，梦见了那忧郁的眼神。　

　　没有灵儿的日子，恢复平淡。工作，休息，再工作，然后再休息。他开始想念灵儿。可是，他固执的以为，只是因为生活中忽然缺少了一个关心自己的人，所以有些失落，只是有些失落，一定只是失落。他开始穿那件白毛衣，仅仅因为失落。　
　　每年的生日，杰都会去那个PUB，从5点坐到12点。喝啤酒，听音乐，看灵儿从D城寄来的贺卡，想念灵儿。　
　　思念持续了3年，终于在秋天的一个清晨，杰从睡梦中醒来。当灵儿的影象清晰的浮现在他面前，他终于明白，那不只是失落而已。凌晨四点的时候，他拨通电话，订下了去D城的飞机票。　

　　没有告诉灵儿他要去，除了灵儿的手机号码，没有别的联系方式。3年了，多漫长的3年啊。不知灵儿有什么变化，他还有机会吗？迟了3年，灵儿还会等他吗？　
　　他在D城的一个小旅馆里住了下来没有通知灵儿。　
　　出来之前，他向他一起长大的兄弟要了一年的长假。　
　　“如果，不可以的话，我可以辞职。”　
　　老板用怪异的眼光看了看他，“别开玩笑了，想跳槽甩掉我啊？我还没压榨够你呢！”　
　　他无言，只是真诚的说了一句，“谢谢。”　
　　“能让你走出那个阴影的人，值得好好把握。喔，还有。你穿白毛衣，很帅的。”　
　　一年不知道够不够。　
　　那天起，D城多了个穿白毛衣的访客。　

　　杰身在D城却一直没有联系灵儿。他相信，如果灵儿是属于他的，那么他们一定会不期而遇。如果，不能再遇见的话，一年之后，他将会离开，带着遗憾，留下祝福。　
　　杰每天会花很多时间在D城的街道游荡，穿着一件白毛衣，出没于各色的PUB。灵儿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了呢？她会认的出我吗？　

　　又到了杰的生日，灵儿应该会寄卡片给他吧。　
　　经过花店的时候，杰又看见了灵儿最爱的百合花。　
　　杰捧着百合花走出花店的时候，天上有点飘雨。他看到对街有一个门面装饰的很别致的PUB。他凝神望了一会儿，正准备移开眼光的时候。他看到里面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杰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看着那个由PUB走出的女孩手忙脚乱的从皮包里翻出手机。　
　　“喂？”　
　　“是我。”　
　　“杰？”女孩显得非常的吃惊。　
　　“是的，我……在你的对面。”　
　　女孩诧异的抬起头，看到了白色的毛衣，还有杰。　
　　“你离开D城的那天起，我失去了你。我用了3年的时间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于是，我来D城找你。我在这里待了11个月零19天。期待着能和你不期而遇。　
　　我告诉自己，如果你还是属于我的。我们就一定会遇到。今天我在经过这个花店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买下了着一束百合花。原来，我的心早知道今天会遇到你。　
　　我想告诉你。我……爱你。　
　　如果，你愿意回到我的身边，请你过来接受这束百合花。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离开，好吗？”　
　　灵儿的脸上淌下两行热泪。泪光中，白毛衣闪耀着光芒。她不由自主的开始移动脚步。　
　　在她快要到达对街的时候，她看到了杰眼中的惊恐，听到了汽车的喇叭声，还有杰撕心裂肺的叫喊：　
　　“不——不要带走她！不要！”　

　　那一夜，D城的天空飘着细雨，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