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起风了,这已经是入春以来的第六场大风了。整个沙漠都被卷起的风沙覆盖,空气中到处是苦涩的味道。偶尔有远处被风带来的枯枝干尸般的被丢弃在那些突起或者凹陷的沙地上。凶手跪在低上,埋着头,它庞大的躯干硬棒棒却扎实的抵抗着狂风。苍白的沙砾在这片沙漠上被抛起落下无数个春秋,各个圆滑纤细。它们落在凶手的毛皮上能听到沙沙的声响。
恶劣的年景,人们变得落魄。我的生意也变得惨淡。已经有两个月另十三天没生意上门了。我看着远处的山包,突然想起我已经有四年没回过白驮山了。
现在是五月了,家乡的桃花已经开了吧。
每次想起桃花我总是想起一个女人,她的笑脸就像桃花一样芬芳美丽。我特别喜欢她白皙的手抚摩过我胸口的感觉,麻麻的,痒痒的,暖暖的,我觉得那些绚烂的花朵就开在我的胸口。
夜里,风停了。
大漠的月亮总是格外的清冽,像那些隐蔽的清泉幽静而甜美,召唤着那些内心里充满渴望的人们。我想,我应该回一趟家乡了。
初六日。我带着老伙计凶手和一些干粮上路了。
大漠还是一如既往的干燥。凶手脖子上的驮铃叮叮铛铛的响个不听。那声音有些空旷,不断重复的低音让我产生了幻觉。我仿佛听到她窗前那串风铃清脆的声响。她总是喜欢从背后搂住我,然后问我——你喜欢的人是谁。
我的喉咙很干,发不出任何声音。远处突然传来的呼喝声让我重返现实。
一群包着已经看不出白色的白头巾的人向我急驰而来。打头的人穿着灰色麻布衣,粗壮的躯体裹的严严实实,隐藏着那些坚实的肌肉。
这是一批远道而来的马贼。从他们饥渴凶残的目光来看,他们也和这个破败的春季一样好久没有
接受任何滋润了。
本来他们可以找到粮食或者可打劫的村落的,可惜他们选错了目标——我欧阳峰。
四分之三柱香之后,他们可以吃的只有元宝蜡烛了。
猩红的血液洒满了这片沙漠,不过没关系,很快他们就会干涸。沙漠是万能的。一切都将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走出大漠,我留下凶手在一个破败的驿站。老板是个贼眉鼠眼的干巴老头。二十里外,我就闻到
他骨子里的铜臭味。他打量着凶手,一副踢到宝的表情。问了我的名字后不甘心的收回了狼一样的
目光。
离开大漠,我又翻了五座山,过了四条河。记得当初在白驮山的时候,我总是问她,山的后面是
什么。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山的后面是另外一座山。
我到白驮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摸着黑走了20里山路回到了那个曾经有人等我的房子。
可当我进去的时候却只有冰冷的灵牌等着我。原来,她已经在我离开后的第三年死了。死于一场扑天盖地的瘟疫。听管家说,她死前眼睛一直死死的瞪着西方——那是大漠的方向。
夜里,我又听见有人问我——你喜欢的人是谁。
我喉咙很干,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二天一大早,我带她来到村外的桃花林准备给她重新立个坟。可是,我却发现,那片桃花林
已经没有了。
回来的时候,遇到隔壁的张三。他说那里从来就没有过桃花林。甚至没长过一棵桃树。
。。。。。。
我又回到了大漠。其中翻了五座山,过了四条河,在大漠边的那个驿站领回了凶手。
回去的路上,我没有再遇到任何马贼。凶手的驮铃还是那么空旷,叮叮铛铛的回响在我所走过的
每一寸沙漠。凶手还是像来时那么健壮有力,厚实坚硬的蹄子在沙地上刨出了一个个蹄印。
傍晚的时候,我回到了我来时的地方又或者是去时的地方。夕阳半没在群山之间,突然有种旷世
的荒凉感。我不禁回头看我和凶手走过的路,可是我却找不到半点足迹。
原来,大漠早已把我们的轨迹和一切淹没。
我决定离开大漠,一如当初决定离开白驮山。只是这一次我不是想知道大漠的尽头是什么,因为我早已知道,那是另一片大漠。
初七,火行金动,大利西方。
我烧了那个曾经藏身的地方,临走前突然跑出来一个疯女人,问我——你喜欢的人是谁。她的头发披散着,很长,很美。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似乎用尽全力在守着一份等待。
“不就是你喽!”
她狂喊着跑开了。那表情仿佛得到了全世界的金子。
而我,在熊熊的烈火中,终于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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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的一切已经走,冷冷的一切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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