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缺少一种红色。
一种深深的殷红,像血一样的红。
所以我的画一直这么阴郁,没有一点激情和痛爽。
这是一副黑白对调的画,画上的男女主角面着欲落的夕阳而沉沉的死去。一场痛快又幸福的死亡,让两个拥抱彼此的灵魂得以普渡。
整个画面很阴郁,可我拒绝使用其他的五彩斑斓的颜色,因为任何一种色彩都木黑白纳闷的深沉和孤哀。我喜欢黑白。
可是我需要一种红色,辞人的红,从主角们的嘴角边缓缓而下。
我不允许他们在我的画中生存,我要他们幸福的死。不是吗?
强推开画室的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被搅和成暗红色的调色盘。
“那,你看这颜色够不够?”
我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不喜欢我的画那么的强烈,他希望我能柔和一点,至少不要那么激烈。
“你知道我的 脾性的。”我扫了他一眼,继续作画。
他走过来站在我的身后,紧紧抱住我的腰身,呼吸我刚清洗过的头发带来的发香。是花香five。我最喜欢的。 我仰起头侧靠在他的肩窝。
我发现了一样东西。他的右腮边有一道细长的血口。我伸手往伤口的边上按了一下,鲜红的血珠露了出来。
“这是今天早上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他伸手欲擦掉血丝。
“不要动!”我挡开他的手,细细的欣赏那道血痕。
太美了,那是一种红色,我想要的红色。原来,在人的身体中,竟蕴藏着这么好的一种颜色。
近日,听说我们学校的英语系有个学生不幸患上“白血病”,为了不连累家人和朋友,独自出走了。
我感到不安,也很无奈。竟然连这美好的鲜血也有肮脏和腐败的时候。
次日,那个学生找到了我。
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瘦的像是个正常人。他手咯捏着一团被鲜血浸透的卫生纸,像是刚流过血。看见我来了,他连忙丢掉,装着笑脸对着我。
我没有说什么,把他带到一家茶馆。
茶馆人很少,我们还是挑了最暗的角落里坐下。
面前的白凉水也黯淡下来。
我们沉默着。
“你想好了?”我盯着他低垂的眼。
“是。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或许,出走会好一点。”他吸了一下鼻子,依旧低着头。
“恩,这样也好。不过自己要小心一点,不要想太多,一切都会很好的。”我沉着吐出一口气。
“是,以前总吵着父母去外面玩玩,可一直没时间。那只是玩。现在,我只想给以后一个怀念,让我去的时候别这么孤单,我……”他又咳了起来,而且越来越猛烈。
他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咳嗽声不停的颤抖着。血丝还是透过指缝滴落下来。
一种红。暗红与鲜红的混合,像是一种死寂要被烈火燃烧,在广阔的草原肆无忌惮的蔓延,铺满我的整个视线,也把我混合在里面。一种红色的世界,狂妄而又肆虐。
我赶紧脱下一件纯白的背心,给他塞住。
透明的白水不小心也沾上了血,顿时,像红色的烟雾一样缭绕而上。一朵妖艳的玫瑰在杯中绽放。真漂亮。
渐渐的,他已经平息下来,脸色很苍白,没有一点红色,像是一尊蜡像。
我送他出了茶馆。
“谢谢你能理解我。”他说。
“是我,我也会。好好享受去吧!记住我的一句话:会好的。”我微笑的说。
我看着他走了,消失在地铁中。
生命这个东西有时很奇怪,默默的诞生,又默默的消失,它的来去没有人知道。只有它最懂,毕竟它曾经那么鲜活的存在过,享受过。
推开画室的门,反手插上。
门里是个死寂的世界,门外是个鲜活却更加空洞的世界。
我脱掉衣服,剩下一件贴身的吊带内衣。
第一次发现我有如此光泽柔和的肌肤,在黯淡褪色的环境下变的更加美丽。我抬起手臂亲吻了一下。
我抽出一直贴放在我裤子口袋里的一把小刀。这把小刀是强送给我的,他说我很懒,不喜欢修笔,但是喜欢乱划东西,准备一把干净的小刀,任我随便的发泄在无生命的东西上。可它既不能作为我的防身工具,也不能发泄我的情绪,只是怀念而已。
我握着小刀,轻轻的在手臂上划了一刀。顿时,血珠像从石缝里蹦出来一样,渐渐的连成一条血丝。
多美的红啊。我很喜欢。
我想,我的画再也不会那么阴郁了。
捏紧拳头,我再次将锋利的刀尖刺向手背的动脉处,狠很的划下……
我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瞬间的一秒,疼痛还没有及时的传输到我的感觉神经,只看见那被煮沸的血形成一条弧度喷射出来。像是染血的彩虹。
接着,我害怕了。灼烧的痛苦焚化着我,我想了好多不该想起早已忘却的事。我想起在我10岁的时候拿起一块重重的砖头去砸成天只知道虐待我的继母;我想起我12岁离家在外面混,,听着那些被无聊的有聊的人叫我“太妹”,“太妹”;我想起那年被父亲揪回来,他狠很的抽了我巴掌,第一次抽的我鼻血被堵塞而住进了医院差点丧生;我想起我15岁的时候有了第一个男朋友,而他却是个不负责任而又自作多情的混蛋,我就当着校长的面扇了他一巴掌,将他推倒在垃圾筒旁,提起高脚椅狠很的打,打的他出院后仍是个残废……
血像开了闸一样的流下来,滴在地板上,发出悲哀的呻吟声……
我拼命的挤压动脉处,涌出更多的鲜红的血。我用小指的指尖沾了一点血,伸向那副画。
我终于看到了,在痛闷之中的一丝快乐。主角们的嘴角边溢出一道血丝。激情在死亡中绽放的如此艳丽,许久沉默在黑暗,终于复苏了。
“哈哈哈哈……”我咯咯的笑着,忘情的笑。我知道,我的画只有我自己才能使它动起来,任何一种外在的因素都无法穿透我的思维。也或许,在我被关闭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人能踏进去,或者我被释放出来。
我在压挤血口往画板上摩擦,让鲜红的血布满整个空白处。让整个画面跳跃出来。
主角们快乐的死着。
死,在幸福中漾开……
真正的红,只有心底才有,
不是流动的红,
不是沉淀的红,
是一种,
嗜血的红……
|
|
我听到你在唱歌,就在我面前,但我始终走不到你身边。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