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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无所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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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无所不在

amani 发表于 2024-8-31 16:32:58 浏览:  574 回复:  0 [显示全部楼层]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我不知道整件事情是怎么搞的。真的。那天下午人好像撞到鬼,整个胸腔里充塞着一股郁闷之气,与平时那种烦躁不太一样,好像高压锅的气阀堵上了而锅里的水又在死命的开……

  实在说起来,我并不是已经对美人深恶痛绝。虽然我如躲避艾 滋 病一般对她避而不见虽然我早从在公牛迪吧第一次注意到她时就知道她属于那种典型的胸大无脑虽然我在她热烘烘的肉 感气息中确乎忘记了什么证明了什么宣泄了什么。但我已对她毫无兴趣了。真的。

  那天下午我异常地烦。她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就是不该在那天下午来找我,不该那天下午告诉我那件事。就在高压锅已达压力承受极限的临界时刻,她竟又加上那么一点。所以。

  其实也不为什么。我就是一直觉着烦。本来在这种梅雨天气里,我总是窝在家里打电玩、抽烟、睡觉以及看那种阴暗破旧的租书屋里租来的霉烂的武侠小说——只要口袋里还有点钱。但是那天下午——一个墙壁出汗湿衣不干欲雨还休一个叫人抓狂的那样一个下午——,我发现我的全部财产只剩三十三块。三十三块,这个数字叫我抓狂。

  而美人就是这时打电话给我,说要和我“面谈”。**,有什么好谈的,死查某。你不知道我早把你甩了吗。但是话筒那头的声音很空洞,就是那把声音坚持要见我,并强调有很要紧的事情。我说那好吧,到我家后面的铁路上去。

  当我抽到第二根烟时,远远地看见她来了。很意外她竟穿着校服,身上有几处剐伤和泥痕。待她走近,我便皱着眉问她有什么事。

  她绞着手,脏乱的染成稻草黄的头发盖着她低垂的头。我的视线正好与她的鼻尖相切,并能略微窥见她微微蠕动的嘴唇。

  蠕动。像两片五号病的猪肉。我烦躁地大吼:“说啊!”

  她浑身触电样一抖,猛地抬起头来,说话都结巴起来:“人家……人家……我有了……”

  “人家……我是逃……逃出来的,人家被老爸锁……锁在家里,好不容……易跑出来找你……你,问你怎么办?”

  我那夹着烟卷的右手停在了半空,肘弯处喀地一响。

  哼。我在心里冷笑。哼。真像TM的破电视剧。什么人家有了。什么怎么办。不值一钱。人家有了关你屁事啊。

  “说话啊,怎么办?怎么办?”她似乎只是机械地重复这个问题,我听不出她有任何焦虑和惶急。空洞的眼神,微张的嘴唇(这回没有涂那种颜色有如猪肝的奇怪的口红),左边的上犬齿上粘着一丝黄绿的菜叶,那种熟悉的微带酸腐的口气迎面扑来。我总是无法忍受她这种口气,仿若她体内是个大积肥池,正不断冒出令人窒息的沼气。像这无耻的梅雨天气里丰润莹绿潮滑的青苔长上了我的呼吸,无论如何甩不脱。呼吸困难。一股烦躁的电流猛窜全身。烟卷烧到了我的手指犹如点燃引信短短的引信高压锅爆炸血肉横飞漫天红光天崩地裂世界毁灭我去尼玛的,关我鸟事——我猛一耳光把美人扇倒在路轨上,她闷哼一声,脸朝下磕了下去。我的烟在她脸上撞灭了,灰屑四溅。

  “你TM的吵个屁!人家有了又不是你有了,你问**鸟!”

  “阿健……”她横蜷在两道铁亮的路轨中间宛如一根肥白的枕木那枕木颔着头痛的说不出话朝我伸出一只黑色指甲油斑驳的手。

  很多手。很多手一齐伸来我无法忍受。凭什么我就这么倒霉**、**、**……

  舒服了一点。但胸口还是十分憋闷。我挣开微眯了许久的眼睛,发现美人方才举起的那只手已朝一个本不可能的方向折了过去,并且那白底蓝边有些脏的校服上衣上有几个明显的黄泥脚印。

  这时刚停了半天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天并不是很阴沉。我抬头瞭望了一下,发现除了低空的几缕水墨色云丝外,整个天空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明朗的充满水分的白色,远远的天边还露出了几块湖蓝色的天来,金色的阳光从那云层的缺口中倾泻而下,照得远处的群山苍翠夺目,并在天边抹出一道淡淡的彩虹。脚下传来几声微弱的呻吟。我低下头,猛觉四周被雨水洗得活泼剔透的新绿硬是亮的刺眼,仿佛直视一个绿色的太阳,一股骚动便怎样也不能抑制,终于使我抬起右脚,以禁区射门的力量把她踢到路基以下的荒草从中。

  她发出了一生惨叫。这更激怒了我。我如猛虎下山跳到她面前。雨有些大了,我分明看见几滴雨落在她失去了血色的唇上,润得唇上干燥爆起的皮软塌下来。那只没有断的手捂在腹部——腹部。有什么使我恐慌,我恐慌。我能怎么样呢你要告诉我。没有用。但是有威胁。我做了这件事所以我要负责任但我要怎么负你个老木。我想起了牛仔裤口袋里稀脏烂臭的三十三块这一点钱不够你明天买菜。猛一回头,什么在背后追我,我在原始丛林里奔跑。狂奔,左转,右转,过河,上树——无法摆脱那种猛兽追击的感觉。心底的绝望隐隐告诉我我终将被它吞噬。那将是一种灭顶之灾。獠牙。血盆大口。我无力挣扎。

  我只有再次举起我的脚,一下又一下,为的不再恐慌。为什么这样做就能不再恐慌这我也不知道。但当逃不开危险时我就要把危险消灭掉。哼,去尼玛的公共厕所**……

  旅游鞋踢在她身上发出闷闷的钝响。起初她还挣扎,低声呻吟,最终她一动不动斜躺在地上,我也看见了整个世界的红,那么尖锐地刺进了我的眼。

  右脚上的鞋终是被我踢飞出去,经过一段不太美丽的抛物线,落在枕木上,张大了嘴,饥渴万分地承接天空的雨水。

  我又抬头看天。头顶的云突然咧开了一道口子,一片窄窄薄薄的阳光随着几点雨水电光火石间穿透了我的视觉,令我眼前一片盲了似的白。

  放学后我喜欢在街上游荡。

  书包总是塞在教室最后靠窗那个角落的桌肚里——那是我的固定座位,肩膀总是松松垮垮夸张的前后乱晃,嘴里总是不经意地哼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歌,脚步总是漫不经心毫无目的跟着感觉满世界乱飘。也许心血来潮到游艺厅打两把,也许一时高兴在台球桌上玩几局。更多的时候,我只是游荡。

  当天色渐渐变暗暮色四合之时,街道两边店家的霓虹招牌逐个亮起,这座钢筋水泥的丛林便换上了妖媚的夜礼服,如同被施了魔法的辛蒂蕾拉,一反白天灰扑扑的形象,变得风情万种万端美艳秀色可餐,令人不忍不能抵抗她的挑逗与诱惑。马路是流光的河川,广告灯箱是一个个通向美丽新世界的视窗,来来往往的穿梭的行人是这个三维空间中杂乱无章又曼妙无比的。

  生命轨迹,显示着这世界的荒谬与残忍。

  我最爱这夜的都市。夜幕保护着我,使我不必曝露于全世界的眼光之下,不必忍受那总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剥 得赤 裸裸的无所不在的阳光。诡异的彩灯之光映在我脸上,流动变幻,

  宛如原始人为施咒而涂在面庞上的油彩,激活我心底所有蠢动的情绪。当我在街上游荡,没有人会训斥我,没有人会同我讲那些冠冕堂皇或实实在在的大道理,没有人会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给我讲一个毛 主 席小时候的故事之类给我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没有人。因为这儿没有人意识到我的存在。

  根本不想回家。家里有什么?一个等我去开的电灯按钮?还是满面怒容打好斥骂腹稿的老妈?哼。我有什么家。

  自从老妈下海,出差成为家常便饭之后,我便常常在街上玩到深夜才回去。一开灯,满屋惨白的灯光便会刺痛我方才沉醉于夜色的双眼。正对着大门的墙上挂着老爸身着中山装的遗照,每每首先闯进我的视野。他那双失意无神的眼总是令人回忆起他失败的人生,而那浮肿的笑容也总是让我想起他令人啼笑皆非的死亡。

  老爸死于几年前的一场台风。

  南方酷暑那如烧红的暗器“满天花雨”般的阳光由于台风(同学们,现在台风已经改称学名叫热带风暴了,唔该)的莅临而让位给连连阴雨。七月底的第十三号台风尤其粗犷,为本市带来整整三天狂风暴雨。风实在是大了点,许多行道树被剥离地表,陈尸街头,造成多处交通堵塞从而间接导致警察的一千零一次骂娘。

  星期一上午我正在家中抱着游戏机热衷于街霸攻关,电话铃突然惊天动地的带着一种不详的预兆随一个霹雳一声炸雷响了起来。

  一位不知名人士(可能是赵大妈、钱大婶或孙阿姨之类平素面目模糊的邻里)急电来告:

  我老爸死了。

  “你快来吧,就在三区!”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电视屏幕上的春丽傻呆呆地站着被对方猛攻猛打,血越来越少,终于倒下,画面转换成大大的两个英文字:GAME OVER

  真的太过突兀。譬如看进口大片时有一段被文化检察员剪去了,剧情有些连接不上。

  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我还小着呢。他也还不老。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少年失怙也应该有个长长的过程比如老爸缠绵病榻三年五载我每天送汤送药端屎端尿但终于老爸还是不治而亡临死握着我的双手眼望伤心欲绝恸哭失声的老妈眼角滑下一滴平时轻易不肯弹的男子汉之泪等等。

  应该有个过程。而不仅仅只是个电话。

  话筒阁下已经很久了。窗外的暴雨依旧欢欣鼓舞的抽打地面并和狂风扭撕的难解难分。那哗哗和呜咻不已的声音似乎穿透了混凝土墙壁在屋里回旋不去犹如我曾听过的唐朝乐队的那句忆昔开元全盛日。

  后来当我知道老爸的死因,并参加他的葬礼以及经历之后的种种事宜后,我忽然顿悟了。我像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觉到了这世界的荒诞与个人作用的渺小和徒劳。一切都那么可笑。

  老爸是贮木场三区的管理员,星期天晚上轮值。谁想到他犯了酒瘾,喝得烂醉,IQ已降到平时的百分之十以下,竟爬到龙门吊上,钻进驾驶室里去睡觉。那龙门吊总也有十来米高吧,

  平时是吊运原木用的。老爸在上面大概想凭栏远眺?又或壮志凌云欲对酒当歌?不得而知。总之夜来风雨声,树倒知多少,那庞大的龙门吊竟被十三号台风给扳倒在地,拉断五根高压线,压塌两间平房,把堆在场上的原木推得满地都是。

  当然了,老爸也就这样到另一个世界去爽歪歪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并不怎么奇怪,也还没有出格。顶多不过是我有一个秀豆的老爸而已。问题出在后来。

  贮木场已经十几年没出生产事故了。因为贮木场的主要任务就是存放原木以及把木头运来运去。在全市狠抓生产质量、保证生产安全的风头之下,忽然出了这样严重的事故,场里的头头脑脑们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经过几次烟雾腾腾的会议之后,场长终于拍板决定:李向前同志在台风中为抢救国家财产而壮烈殉职,特追认为优秀共产党员,并召开隆重追悼会,在全场展开向李向前同志学习的运动。

  我傻兮兮地捧着骨灰盒站在灵堂前,满面悲痛。我心里应该是很悲痛的不知为什么脑子里却老哼着我对你爱爱爱不完。轻松愉快。老妈哭红了眼睛和前来三鞠躬的领导们互相寒暄。我看到那些肥头大耳的头头们做势抹泪实际上如释重负地抹干了满脸的油汗,我肯定他们在心里考虑晚饭应该吃些什么。

  后来市里的头子们来了,市电视台的狗仔队扛着摄像机也来了,再后来那位出事当晚正在家里为上小学二年级的女儿数学考不及格而猛揍她屁股的三区另一位管理员刘三八(她是三八红旗手,也是典型的八婆)便开始了她长达半个月的报告会。她声情并茂泪如雨下对着麦克风港台歌星般表演着,哭诉我老爸生前的种种“英雄事迹”。如此辗转全市十几个单位。天知道她和我老爸吵架时曾互相谩骂并咬牙切齿地称我老爸为XXXXXXX等等。后来到了八月底这死 三 八还得到场领导的提拔坐进了办公室。

  我便如此这般成了烈士之子哈哈哈。

  我狂笑我爆笑笑翻了我天性凉薄哈哈哈。

  有什么用呢。

相处时,仿佛我们素昧平生
离别时,好象我们从未分别
----------啊,吗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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