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周而复始

我把自己关了一整天，阴暗的屋子，光线刺眼的从窗隙里挤进来，将黑暗切割成几块。“唉……”我叹了口气，感觉心沉得跟什么似的。小院里大伙都回来了，唧喳喳唠着话儿。实在是谁也不想见，好不容易安静了，才想着要踱出来晒晒快要落掉的夕阳。

西天象撒了血似的殷红，让我想起让人心寒的冷漠。红的恐怖，我缩了脖子呆立着。“阿姨好！”我缓慢的转动脖子，是上初一的小明。平时都喊姐姐的，怎么突然叫阿姨了？我挤出一丝笑“唉……”却又是一声叹息。“老陈啊，怎么了？呆着干吗？”是王叔，小明的 爸爸，我愣了一下，他和儿子说说笑笑进屋了。“闺女啊，咋拉？病了？”李奶奶往外走着，又要跟他的一棒子票友咿咿呀呀唱戏了。人都是怎么了？我转身回屋，站在镜子前，光线很暗，里面一个满面沧桑的中年妇女。我只是叹了口气，踱到桌子前，啃了两口酱猪蹄。

院里的灯亮着，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身影被折成三折，怪诞的延长，淹在一汪黑里。院里那棵没了叶子的老树，光秃秃的将丑陋的枝条伸着，伸着，在初冬的风里微微颤抖。“唉……”我又叹了口气，感觉心比这棵树老多了。

我在黑里狂奔了一整夜，总夜找不到边缘，抓不住，抓不住，我想抓住什么？最后我就这么被打败了，摊在地上，喘着气，象离开水就要变成死鱼的鱼，无助的扇着肺…………夜怎么这么长啊，跑得好累，黑暗就这么吞噬着我，只到再也看不见一丝半毫…………

天亮了，人又都出来活动了，讨厌。我想我该给胃里塞电东西，至少我该活着。从床上挪到桌旁，足足用了20分钟，木然……。竟然找不到一点可以填到嘴里的东西，上街吧！

“奶奶早”我白了小明一眼，越来越不象话。小明象见了鬼似的刺溜转身就往家跑，迎面撞上端着脸盆的王叔“呦，这孩子，”抬头看我“唉呦，陈大妈，这么早啊您那。”我气呼呼的下台阶，三阶台阶，我迈了6步。门口一帮老头老太太唱着哼着咿咿呀呀。我没抬头，继续往前。“陈老出去啊！”李奶奶在身后喊。

我想走的远点，坐了公交去下一站路东的超市。车摇摇晃晃，攀着吊杆有点吃力。“奶奶您坐这”一个20几的小伙子给我让座，“去，不坐”我没好气地给他一句。到站，有人扶我下车“老太太，您慢着点……”

超导购小姐热情的招呼我；“奶奶，您要点什么？”奶奶就奶奶吧，被人叫了一路了。“吃的”“哦，您看看，这有刚出炉的面包，还有鲜奶…………”。我摇摇头，“哦，您不喜欢鲜奶的味吧，那冲点奶粉喝，这个牌子的老年奶粉加铁，加锌，加钙…………”我盯着小姐两片血红的嘴唇，她终于住嘴了。“酱猪蹄”“什么？您老吃这个？别逗了，您还是吃点软活的…………”我继续盯着她终于，两片嘴唇不在做上下震荡。

拿着东西回家。“陈老太呆会出来哼两句啊！~~”烦人，进了屋，挪到镜子前，里面俨然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怎么就老了？老成这样？掏出 酱猪蹄，撕掉包装，我的手颤抖着，象夜风里摇晃的树枝。果真，啃了半天，除了一小块皮，我是咬不动这玩意。

什么也没吃，天很冷。踱出来缩着袖子，躲墙根里晒太阳。前面一老头喊得起劲：“包龙图，打坐开封府……”闭上眼，灰白的颜色里，几粒小黑点，我追着它们跑啊，跑，累得挺下来，它们就在原地游动，发出跟二胡一样尖的狞笑。我又去追，它们跑得更快了，冲我吐着舌头，做着鬼脸……我开始害怕，使劲转动眼睛，想把这些鬼东西赶出去，可他们继续狞笑着，随着二胡声有节奏的扩大，扩大，变成一片惨兮兮的红，慢慢向我流过来，流过来。我怕极了，挣扎，使劲挣扎，…………魔鬼……

“嗨，陈雨，蹲这干吗？傻不傻呀！”猛然，我睁开眼睛，魔鬼无影无综。站着的是大胖，平时胖的满脸赘肉的他此刻那么鲜活，那么亲切。“哦，晒太阳呢！”“别介，不上班呆这呀，想这个星期都不坐班呀，年轻轻干点什么不好，晒太阳？切！”年轻？年轻？听大胖来自天堂的声音，我蹭一下就站起来了，冲进院里，三个台阶一步就跨过去。进了屋，镜子里依然是我，只是头发有点乱。拉开窗帘，让阳光大片大片把黑挤掉。那起酱猪蹄，使劲 用牙撕下一块，嚼着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