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在唱歌

　　凌晨两点钟。ARI的《Alone in kyoto》充斥着整个冰冷空间，从墙壁的班驳痕迹一直渗透到心里去。趴在靠枕上不想动。而这个姿势又足够吃力，像在做瑜珈。
　　在一大堆的打口CD里找到一张《Canifornia　　Drieaming》，封面上有个纸条，抄着一行浅兰色的数字，应该是电话号码，因为我和朋友都没有买彩票的习惯。
　　震耳欲聋的“All the leave are brown / anh the sky is gray "响起的时候，我开始拨那个已经陌生的号码。
　　电话响了九声，嘟，嘟，嘟……我把纸条任进垃圾桶准备挂电话。
　　“喂？”浓重的缠着睡意的声音。
　　“……喂，我存着这个号码，但我忘记他的主人是谁，你接着睡吧，如果你认不出我的声音。”　　
　　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挪威蓝桌布出神。桌子上有朋友送我的高脚杯，法国产的，弥漫着贵气质。我不会喝酒，拿它乘冰水，冰块在剔透的杯中慢慢液化。
　　他的声音没有泛起我回忆的任何涟漪，于是我想我该道歉了，这个时间吵醒一个陌生人是不礼貌的，他甚至可以告我扰民。
　　“我是新搬来的，我不认识你。”他说。很细微的挂电话声响。嘟，嘟，嘟……
　　对自己笑笑，起身，抽出DVD里卡住的D版碟，抓起沙发上的大外套，下楼。
　　外套里有钱包和手表，对于我来说，离开家的时候带这两件东西足够了。前者能让我生存下去，后者能让我了然存在的状态以及流失的痕迹。


　　冬天的夜，冷。

　　街的尽头是24小时便利商店，不大，我边走过去欣赏店里灯光逐渐扩大的明艳感觉，手插在口袋里，用桃红色指甲触摸手表的光滑表面，我甚至能感觉时间在指甲上的滴答声。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笑容干净的男生，手里拿着《蜡笔小新》的漫画书，指甲上有灯光的圆润的色泽。
　　我也微笑。在货架上挑了泡面、榛子巧克力、鲜橙汁、和四个看起来很新鲜的蛋挞。陆续有人走过，背影模糊在黑色的风中。只留下脚步声渐行渐远。
　　推门的声音，风呼啸而入又嘎然而止的声音，浓烈的香水味有足够低廉而自由的气息。
　　我转身去结帐，看着推门进来的女孩子，不合身的大外套，脏乱又污浊的裹着，隐约能看见里面蕾丝吊带，很媚惑质感。牛仔裤，赤脚着高跟鞋，鞋面上有西班牙风情的油彩。
　　她说要一盒烟，男生放下漫画书，问她：“小姐，要什么牌子的？”她伸出手去指点着烟盒。指甲上的彩绘描的是精致的图案。淡紫色和猩红的对比冲击视觉。
　　她的离开和着高跟鞋与地面亲吻告别的哒哒哒声音，消失与夜色中，正如她从暗夜的那头走过来的样子，哒哒哒……


　　想起以前一个玩乐队的男孩子，我记得他叫希杨，能弹断一根弦，在情绪无法控制的时候。他带我去酒吧很窄的巷子，盘丝洞一样鬼魅的气氛，我穿橘红色外套，背Hello kitty 的包，裙子是在香港中环买的，有打死我也不相信是打了对折的昂贵价格。他说：“你坐吧，我上去唱歌给你听。”我慌张的坐着，感觉到漫天瞒地的热量袭来。酒精趁着这股热气散发到缝隙里去，晕眩的灯光。喝加冰Maritini的外国人，仰着通红的脸庞，金黄色长发，黏拟的沾着身体的热度。
　　我站在二楼看舞台的Dangcing　　Queen张扬的头发，舞动、舞动、舞动……聒噪的电子音乐在发际穿梭。搓碟的DJ顶着亮绿色的头发，看不清脸，看不清楚这潭躁动的泥淖里人群的表情。只有血液清楚的抵达狂欢的时不可截止的激烈感觉。
　　希扬开始唱歌，他的声音配上硬绑绑的歌特金属的音效混着怀旧迷幻电子的音乐，一瞬生动起来，“抬头头看不见悬空的背影/你的姿势/永远安静/像是我伸手可及的伤心/说不出一种撕裂/多疼的感觉/说不出你的感觉/多疼的撕裂/你告诉我/快告诉我……”
　　我对他笑，露出我好看的白牙齿。人群的撕吼爆发出震天的力度，随即有是低迷的柔弱安静，这样不断交替，直至凌晨来临，凌晨来临，带着新生与死亡的纪念意味很涩得残留在唇齿之间，是冰薄荷一样的味道。
　　希扬22岁，我20岁。一个灼灼发光摇摆的年华。认识于伟大的QQ，他说他喜欢唱歌，我说我喜欢写词，“那么聊聊音乐好了！”他说。我们在一个同时失眠的夏日夜晚决定要作一个单曲的Demo。“这个不 难，一个破录音室就可以搞定。”他说。
　　“因为我和她分手了。”这是他要做单曲的理由。她是我没见过的女子，应该是很明艳或是很冷郁的，我想象，带着缓慢苏醒的疲惫。
　　在太阳出来前，我说“我写完词怎么给你？”
　　他说：“见面好吗？吃个早饭也许能。”
　　我没有迟疑就说：“行，就是我一晚没睡，你就承受见鬼的新奇遭遇吧！”
　　他在对话框里笑出声：“哈、哈、哈……”
　　这个城市不大，沿着它的Hidden Track 就能寻找到魔鬼公园的热带雨林，湿淋淋的幸福从天而降，这个城市又太空旷，连空气都有陌生的距离，在说了再见之后。
　　我不知道希扬有没有为我写过歌，是不是又找了另外一位女孩表达心碎的痕迹，我不知道。我已出离。

　　“谢谢，30元2角。”看漫画书的男生说，手指修长，利落地把东西放进纸袋。“小新，很晚不睡，明天怎么去幼稚园呢？”我指着漫画书上的小新的可爱头像。
　　他笑起来，很干净的笑容。“明天是星期天。”他说，然后指指柜台上的日历。
　　“哦。”我轻轻笑，“小新不能学姐姐很玩睡哦。”拉门出去，球鞋的颜色有点脏，但是很自然，我低头的时候发现了，因为我要掩饰脸红的尴尬。
　　在厨房里为自己欢天喜地的煮泡面吃，看着锅里的水沸腾的动态。面条比广告里筋斗，就是内料少得可怜，广告里出现的东西基本上都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了。
　　一个人吃面，咬苹果，没水分的口感，开始慢慢氧化的咬痕。
　　一个人看桌子胡乱堆放的海口碗、纸巾盒、报纸、广告单、铅笔、荷兰风情木屐……
　　包括回忆都是横陈的，不带修饰，反正是我一个人欣赏。


　　住香港的日子总和易林一起吃宵夜，大良八记的杏仁糊滑爽的味道，墨鱼丸配大碌竹挞粉的任性醇香，姜撞奶的清冽，现在想起来依然还唇齿留香
　　吃鱼丸的时，我拿起桌上的干辣椒末往碗里倒，辣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易林说：“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这样辣的鱼丸咕噜一记往下咽。”我一边飙着眼泪，一边笑打他的肩膀，说：“你这没良心的，也不事先告诉我。”
　　易林是香港人，香港人讲究进补，他说：“你啊，体太虚，适合先吃姜撞奶，去火气，在补。这样就OK了。”

　　我说：“你看看，资产阶级享受资产阶级的嘴脸。”
　　我和易林是同一家唱片公司的，他做策划，我搞创作。公司很小，就这么几个人，有Case的时候就接，没事的时候便窝在一起看电影，听音乐，没钱的时候呆在位于香港小角落的公寓里看一大堆的D版碟，易林有很多都是很好看的片子，大多是新锐导演的作品。
　　再无聊一点的时候，我会揪着易林说：“走、走、走，带我掏碟去。”
　　易林说：“你好歹是社会主义养出来的小姑娘，怎么这么暴力？我们香港是特区，全国人民一家人呢 ！”
　　易林的音乐天赋很好，认识很多人，有一些音乐门牌我只在杂志上见过，可是他带我进去，和一群不怎么像人类的人嬉笑。香港的街多是拥挤的，永远有人群的影子蠕动着。但是淘碟的洞很多。HMV的名号是响当当的。我拉着易林问这个是谁？那个唱片好不好听的时候，易林说：“你真是没水准死了，那么有影响力的音乐作品都不知道，还好HMV大，否则别人听到了不是没法吃饭了。”
　　“为什么呀？”
　　“被你的话笑掉大牙了怎么吃饭呢？”
　　“去！”
　　在那个亚热带岛屿。我看得见这个像机械告诉运转着的城市上空的冰蓝色天空，一片一片，被完整的云朵攀附。
　　喜欢在香港停留是因为喜欢随时能穿人字拖鞋，卡其色七分裤的闲适。离开香港是因为易林去英国进修音乐，离开时，在机场，他吻我的额头，类说的混浊融在嘴唇的温，润化开来。“你怎么不留我呢 ？”他说。转身。走进检口。余我一个背影。
　　易林离开之后的第二天，我也订了机票离开香港，一堆的碟堆积在窗口没法还给他。
　　行李是一个LV的旅行，华贵而不动声色。我买了两个，一个送个易林。
　　“怎么送我这个？”
　　“你不是很喜欢所以就买给你了”
　　“也许我喜欢的不是旅行包呢？”
　　“法国皇后都不会拒绝的LV。你不喜欢？”
　　“我喜欢的……一直在拒绝我。”他吞吞吐吐地说。
　　“英国冬天蛮冷的，多带点衣服。”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马上转换话题。
　　“你会来送我吗？”
　　“恩，明天几点钟的飞机？”一个被带上了去伦敦的飞机，一个被带上去上海的飞机。

　　易林，你如果到了伦敦，打开旅行包就能看见夹层里有我为你写的字条：“再见，我爱你。”
　　天亮了。明澄澄的颜色。涂满玻璃窗，很可爱的颜色。我把脸贴在上面。冷与热瞬间平衡，瞬间止息。
　　电话响三声，我接：“喂？”
　　“是你昨天打电话来吗 ？很晚的时候？”
　　“是。很对不起昨天，哦，也许是今天凌晨。”我认出他的声音。
　　“啊。我是新搬来的，这个电话是房东装的。你要找的也许是上一租住的人。”
　　“不重要了。”
　　“哦，我以为你很急。”
　　“谢谢，再见。”

容易让人担心的孩子
是
我们都是孩子
仅仅是孩子

看到这个题目就想来看看了
真好
又想起了阿桑的那首歌《寂寞在唱歌》

总是有个并不新奇的发现，就是，时间过得真得好快，我们都在慢慢老去，但是，长大的我们，依然年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