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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葬在冬天里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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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葬在冬天里的翅膀

溺水鱼 发表于 2024-9-1 15:18:04 浏览:  659 回复:  1 [显示全部楼层]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11月底的南方小镇的开始变得干冷,天空里有淡淡的蓝色搀杂一些薄薄的云絮,木木喜欢趴在床上,钻在被窝里看头顶上一群一群黑色的大鸟呼啦呼啦得飞过,想象它们能够去的远方。
  在这个城市里,冬天是最纯洁的季节,木木喜欢它。
  木木住在一个公园后面的一个很老的所谓“新村”里,那里有很多的流氓和小痞子,他们穿着稀奇古怪镶着亮片下摆松松垮垮的衣服,顶着一个花花绿绿类似鸟窝的脑袋,嘴里叼着半支劣质烟整天在街上东游西荡,像一群颓败的野兽。木木的短跑很好,当她没带钱在街上乱逛的时候遇到那群土狼,她就撒腿跑,后面的土狼叫唤“小丫,看你跑,再跑老子不客气”,木木没停下来,反而跑得更快,停下来之后木木看到自己的手背上有刀口的划痕,伤口中有暖暖的液体流出来爬满手心。果果告诉木木那样很危险,不要再跑了,你是小兔子,他们是大土狼,你明白吗?果果用白色的干净绷带替木木包扎,然后从羽绒衣口袋里掏出糖果,剥去糖纸放进木木嘴里,青苹味。
  木木很听果果的话,果果有干净的脸庞和短短的头发,木木喜欢干净的男生,所以他喜欢果果,木木相信爱情可以很单纯,单纯得象青青的苹果咬下去发出的声音。
  果果是一个为音乐而生的男孩,他会口琴、吉它和萨克斯,但果果说他最喜欢吉它,它可以让它灵魂里的某些东西苏醒并释放出来,果果说他是个粗人,他说不下去,只能解释这么多。果果不喜欢玩钢琴的贵族少年,他说他们很懦弱,他们玩着连自己的灵魂也不喜欢的音乐。果果时常对木木描述北方天空那种洌洌的湛蓝,北方宽阔笔直的马路和路旁挺拔高耸的落叶乔木,太阳下面裹着厚厚棉衣晒太阳的神色安详的老人,还有夜晚街头灯火映照下孩子欢快的笑脸,如花朵绽放……他说那是有宽广怀抱的城市,可以容纳更多的任性和温情。
  很多时候木木拉果果站在土丘上看天边呼啦呼啦飞过的大鸟,她问他它们会飞去哪里?会不会再回来?果果说这个城市太逼仄,它们要飞去可以容纳翅膀的地方,如果真的找到了便不再回来。木木看见果果盯着远方,咖啡色的眼睛里有一对白色的翅膀。木木把手从背后插进果果的外套口袋里,那一刻她感到果果是一只**上了翅膀的鸟,注定了远行。木木说,天怎么那么冷,果果拿起吉它,他说:木木,我要唱歌了,唱给你听,不要在乎那些大鸟,它们走了,去了温暖的地方,不要想念。他开始唱歌,唱《红旗下的蛋》、唱《爱情》、唱《光辉岁月》、唱《那些花儿》、唱《冬天来了》和《模范情书》,他唱了所有木木曾经提到过的歌曲,一首一首接连不断地唱,果果的嗓音干净而柔和,像北方湛蓝宽广的天空,木木没有去过北方,她只是这么设想着。果果是一个没有欲望的男孩,他说他可以依靠音乐熬过整个冬天,温暖可以在琴弦上找到。木木听着歌曲流泪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掉眼泪,她一直认为眼泪是廉价和虚伪的东西。天黑了,果果送木木回家,在楼梯口的路灯下,果果脱下羽绒衣披在木木肩上,说了一声:天要冷了,然后转身消失在暮色里。
  圣诞节的时候果果告诉木木他找到人组乐队了,他在乐队里担任吉它手兼主唱,他高兴得像个孩子又蹦又跳,他把木木抱起来转圈、搂住她的脖子、亲吻她的面颊。他说:木木,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多高兴、多高兴。木木笑着告诉他:我知道你很高兴、很高兴、很高兴。木木曾听说过一句话:如果两个人能够快乐着同一个快乐的话,那么两个人便相爱了。果果问应该给乐队起个什么名字,木木说,布口袋怎么样?音乐就像一个口袋,欢喜、忧愁都可以随性地藏进音乐中或是从音乐中取出。果果说好,就这么定了。木木掏出一本泰戈儿的《飞鸟集》作为圣诞礼物或者是庆祝礼物,这本书在中国有两个译名,除了《飞鸟集》外还有一个叫做《漂鸟集》,果果曾经说他喜欢第一个译名,他说他喜欢自主地选择人生,而漂的感觉像是在随波逐流。果果则从吉它琴套里掏出一张卡朋特的唱片塞到木木手里告诉她寒冷的时候可以在音乐里找到暖炉。
  果果在静安区一条狭小的巷子里租了间房子开始潜心创作,屋子阴暗和冰冷,塌塌米上、地上和桌上散落着琴谱、变调夹、各种颜色的拨片和各种牌子的咖啡的包装袋。他没日没夜地把木木的诗歌谱了曲子,编成一首首铭刻着隽永和温情的歌曲,木木看着他唱歌时的神情越发觉得他是无法收起翅膀的鸟儿,她能做的就是不断写着给自己也是给果果的诗歌、时刻准备着为果果煮各式各样用以提神的咖啡,果果不碰酒精,他说他不愿当那东西的奴隶,可是他现在却成了咖啡因的俘虏,他喝得很厉害,木木担心他的大脑受损、担心他咖啡因上瘾、担心他睡眠障碍神智不清、担心他的音乐谋杀了他自己。他说:木木,没事的。我记得你的名字和出生日期,说明我的脑子好使得很,我除了喝咖啡还可以喝果汁,说明我对咖啡的依赖并没你想象的严重,我唱累了会抱着吉它睡着,说明我没有患什么失眠症,我的音乐使我幸福,它不会谋杀我。没事的,相信我。接着他唱《白衣飘飘的年代》给她听,木木在歌声中倚着果果的背沉沉地睡着了,木木梦见果果插上一对洁白的翅膀在空中向她挥手、盘旋,然后飞走,她拼命地叫:果果,回来,果果,回来,然后张惶地伸出手去,抓住一片白色的羽毛……
  冬天,南方的天空很阴沉,很少再有大鸟撕扯着嗓子以毅然决然的姿势迁徙了。果果说这里没有温情的味道,音乐是用温情来演绎的。果果将写好的谱子装在麻袋里,然后一麻袋一麻袋地扔掉,他说那些是垃圾,他说他已经不能被他自己写的东西感动了,所以那些只是垃圾。果果变得很焦躁,有时他写着写着会突然停下来,把稿纸撕得粉碎,把头埋在臂弯里轻轻啜泣,断断续续地呜咽:为什么写不出东西了,为什么?声音轻而且破碎。果果将头抬起来的时候,木木看到他眼睛里有潮湿的东西。她走上去紧紧地抱住果果,她说:一切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木木感觉果果要走了,被一些东西带走,于是她抱他更紧。那天晚上果果在木木臂弯里睡着了,眼角有泪痕,木木去擦拭它们,可是擦不去。
  小镇的冬天已经好久都没下雨了,很直接的冷,风可以将漂亮的手指撕裂。
  在一个空气里全是风的尖叫的下午,果果疲惫地站在木木面前,低着头,垂着手,脸色苍白,他说木木,抱歉,他说木木,我要离开这里去北方,他说木木,我要去一个可以容纳翅膀的地方,他说木木,不要再想念。木木抓住果果的衣袖,她开始嘶叫和恳求“果果,别走,果果,留下来”,果果重复着抱歉、抱歉、抱歉,然后有暖湿的泪滴掉在木木手上,木木不知道那是谁的。
  头顶上有鸟群飞过,黑色的,那是这个冬天最后一批飞离的鸟儿,它们呼啦呼啦地拍动翅膀,丢下身后苍茫绝望的天空擅自离去,它们需要自己的温暖,它们害怕被冻死。
  果果离开了,去了北方的一个小城市,他说那里有执着的音乐玩童和属于自己的翅膀。木木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果果是一只插上了翅膀的鸟,注定了远行。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开春的时候果果会和大鸟一起回到这个城市,发现在这个城市里还有一些值得他眷恋的东西,从此不再离去。
  整个冬天木木都在听果果留下的唱片,果果说寒冷的时候可以在音乐里找到温暖,可是音乐将果果从自己身边夺走了,木木听着听着就想到果果柔和和嗓音、纯净的瞳孔、怀抱的吉它、呼啦呼啦的大鸟,然后哭了,眼泪流干,然后睡过去。
  春天,黑色鸟群换上了浅色的羽毛,开始分批回到这个城市,木木仰着头看它们,它们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倦,但它们的翅膀更加健硕有力。她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挨过整个冬季的,靠不眠不休的歌唱还是另一只候鸟的相濡以漠。果果应该也要回来了吧,背着他的吉它回来,在清晨柔和的阳光里迎面走来,微笑着轻声说:我的木木,我回来了。然后从羽绒衣的口袋里掏出青苹味的糖果,剥去糖纸放进木木嘴里。
  那个春天耗费了木木的一切等待和期望,果果始终没有出现。木木相信果果总有一天会回来,总有一天。木木游走于北方的各个音乐论坛,打听关于果果的消息,近乎疯狂地问“知道一个叫做果果的吉它手吗?”“听说过布口袋乐队吗?”“我的果果在哪里?”,一边打字一边哭泣。
  又是一个冬季,候鸟开始迁徙,远行是它们的宿命和信仰,没有人可以阻拦和改变。
  木木在一个叫做“寂寞琴弦”的BBS里发现一篇贴子,上面简单地写着 “木木,北方的冬天开始冷了,我看到了湛蓝湛蓝的天空、宽阔笔直的马路、路旁挺拔高耸的落叶乔木,太阳下面裹着厚厚棉衣晒太阳的神色安详的老人,还有夜晚街头灯火映照下孩子欢快的笑脸,如花朵绽放……可是我的视野里没有你,我找到了我的翅膀而弄丢了你,南方小镇上那些黑色的大鸟又开始离开了吧,它们去了温暖的地方,不要想念。”木木用颤抖的手指敲击键盘“果果,你回来,快回来,告诉你在哪里,在哪里?” 那篇贴子始终没有回贴。
  候鸟飞尽,剩下了空荡荡的天空,木木关上电脑屏幕,她决心不再等待,她知道那对翅膀早已经埋葬在冬天里……

  2001.12.2

我只是一只脏旧的赛珞璐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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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短裙 纯白短裙 发表于 2024-9-1 15:19:07 显示全部楼层
我喜欢冬天
很凄凉
但又充满了生机
不是吗?
等你的反应迟钝了,人们就说你深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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