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ryporter 发表于 2024-7-27 16:07:36

幸福很远,孤独很近。


  题记:
  一年,两年,两年半,转眼而过。
  生活依然这样,呈现不紧不慢的淡色调,逐步延伸。

  坐在房里听风声。天空阴暗深沉,云厚重且多,压得人喘不过气。
  春节后的第二天。

  1.
  桐岛是个可怜人儿。星巴克里一人远远坐着。要了杯摩卡,一块蛋糕。拿了张纸巾,一个吸管。
  这儿人真多。
  到处是穿着时尚的男女,幸福或妖娆地笑。咖啡微苦,蛋糕太甜,比例适当,调节后味觉麻痹。

  刚才那个漂亮营业员小姐的微笑,还有白皙的手臂,伸手时握着的人民币,手指相触的一刹那,或许我爱他。他想。爱是一种什么感觉。他说,为对方付出一切,并不要求回报。这更像无私,于是他便笑了。
  这真愚蠢。

  高大落地窗上还贴着绿色的标志,从背面看略显苍白。屋外大雨,多数人仓皇而逃,少数聪明的躲进店里。他朝那群人望去。一个小女孩儿撸撸被打湿的头发,一抬眼就看见两张桌子以外的那张脸,便尴尬地点点头。
  他想,她是不是认识他?
  她想,他或许认识她。
  其实,他们只是第一次看见对方。当两个人都意识到这点时,就莫名其妙地把头低下。桐岛继续喝他的摩卡,女孩继续撸她的头发。

  叉子再一次碰到蛋糕时桐岛听到尖叫。隔着窗户看见一辆车停在一个女人前面。
  她或许死了。只是她没倒下。
  一个男人从车里走出来,拎着一只漂亮的皮包。鼓鼓囊囊的,里面一定装满了东西。或许是钱,要不,就是手饰。
  女人浑身都湿了,棉质T-Shirt变得沉重且小。紧紧地裹在她身上。
  她有一个漂亮的身体。像所有正常男人一样,他顺着她的小腹一直往上看。突然打了个激灵,暗骂自己流氓。
  男人将包扔给那个女人,挥着手不知在说些什么。女人双眼微睁,雨水可能落在她的睫毛上。这让她看起来缺乏威慑力。像只可怜的流浪狗。男人说完话便上了车,女人依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这场戏已经失去了戏码,再看下去也是多余。他想。
  这个时候女人或许在哭,只是雨水早将脸上的装扮化成一道道,看不出了。
  那个男人开车走了。毫无新意。

  可这就是生活。

  2.
  书里的男人使得一手堪称绝活的好掌法。
  他看武侠,品茶,楼高且全封闭式,雨点打在玻璃上化成一摊,又是一摊。
  就好像被子弹打中那样。真疼。他摸着玻璃皱着眉头说。

  那个男人的女人最后被他亲手杀死。死的时候求他放弃仇恨。
  其实相当于放弃希望。某种意义上。
  或者,铺天盖地而来的也只是绝望。和悲伤。

  作家是个厉害的人物,写出来的故事飘渺虚无,字字打在心里,好似千万斤重。这本书都翻了好些遍,依然不厌倦。

  他也曾经有一段感情,只是最后结局不提也罢。女人跟着别的男人跑了,留下破旧的巢,和一封信,她说如果他爱她,就不会任由她海阔天空地飞翔。于是她走了,和一个更爱她的男人走。不用等她吃晚饭了,她也再不会回来。

  他说那一夜的烛光晚餐难以下咽,一个人吃了两人份的食物。烛泪滴在手上结成块,皮肤紧得慌。红酒味道酸涩,并且拼命地吸烟。最后他大叫,和狼一样,同时发现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这一切真叫人恶心。

  马桶强劲的水声,冲掉了喝醉后呕出的污秽,以及一枚镶碎钻的铂金戒指。
  本来是要向她求婚的。

  幸福几乎离他只有一毫米。

  3.
  白色的X光仪与及地的玻璃窗。
  医生拉动窗帘旁的绳索,屋子里顿显黑暗。

  医生把面前的病历卡推至他面前,示意让他自己看。他似乎意识到些什么,双手微颤。
  随即而至的是低声抽泣。
  屋子外面护理人员或病人家属依然川流不息。
  就这样被判了死刑。

  4.
  在买摩卡咖啡和蛋糕的时候,桐岛递给了那位营业员小姐一张纸条。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朝她微微一笑。

  他还在一口一口吸杯底的泡沫。屋外雨势渐小,兴许要停。那个女孩儿扬着脸一蹦一跳,被淋湿后结成一股股的头发也飞扬起来。他看见她在笑,随即又低下头,手指把弄吸管。

  她摊开他给的纸条,字迹工整清秀,绝不像个男人写的。微抿一下嘴,并顺手将纸条塞进工作服的口袋里。

  5.
  那个周末,深夜11点左右,和七八个朋友出去唱歌。跟随他一起去的女人嗓音臃懒,类似莫文蔚。《单人房双人床》唱得人心生暧昧。他欲吻她,她将他推开,说,你这人真有趣。他问,你看了纸条?她点头。这期间房中有人喝醉,破口大骂或昏昏欲睡,人来人往出入洗手间,酒气弥散。烟花遍地。他说,出去走走,她未来得及表态,便被拽住了左手。

  屋外空气清冷,行人三三两两。丝毫看不见白天人声鼎沸的样子。蓝色巨大灯柱下零星散布的长椅上坐下。取出根烟拿打火机点上,深吸一口进肺里,留少许从口中与鼻腔溢出。你不介意抽烟吧,他问。她微微皱下眉头,小声说,不。其实烟就像一把铲子,能把记忆一点点挖掘出来,他又说,要不你试试?随后便笑了,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说入夜后空气潮湿,这么坐着容易着凉,兴许随处走走更好些。

  渐渐走远,她才缓过神来快步跟上。记得上次在星巴克看见的那个女人,大雨里站着,或许在哭,可怜极了。男人最后只是丢给她一个皮包便离开。这个世界狠心的人还真多。若是自己那时一定不忍心。他说。
  她低头不语。
  开始也以为是可怜她,最后才知道是可怜自己。怜自己被人抛弃。那个过程痛苦亢长。除了头痛与一日三瓶的红酒,不想再提。
  那今天为何提起?她问。
  因为醉了。或者因为轻易相信。他回答,随后又笑。干涩且颤抖。缺乏活力。

  她和他随后找了间酒吧坐下。又是及地的玻璃窗。这个城市里总是有很多这样的地方。
       “喝酒么?”他问。“不喝。”“那就喝咖啡吧。”“好。”
  男人走出酒吧大门向右转,5分钟后回来。手里多了两罐雀巢。“这是奶咖,不知道喜不喜欢。”她笑,说,“你喘粗气的样子真逗。”他给她吸管,并说,“路程有些远,用跑的,才不至于等得太久。”

  表上指针已指着5,天空略显鱼肚白。空气必是温暖潮湿,于是依附在玻璃上。景致均被略微放大,模糊,并且不真实。他又拿出烟叼在嘴上。她说抽烟不好。他说无所谓。点火。
  这是自杀。
  谁说自杀没有快乐?
  他吸得狠,将烟蒂放下时有清楚的齿印。

  新的一天,他们之间再没说话。

  6.
  小麦在星巴克工作。是个营业员。很自信。所以漂亮。
  一个男人在付账时将张小纸条塞进手里,并朝她笑。随后坐在角落里的落地窗下。一杯摩卡,一个蛋糕。
  他很有意思。身边的苏京对她说。她点点头,恩,的确,他很有意思。她对她自己说。

  7.
  小麦:
  这样的男人很少见。吸管上竟是齿痕。他很像个孩子。
  他给我的纸条依然在工作服的兜里。字迹真的很好看。只是太秀气。这让我很想了解他。

  他邀请我参加明晚的派对,究竟去是不去?

  8.
  很长时间没这么没节制地玩过。与小麦告别后上车,路上行人依旧很少。高楼间裸露着初升起的灰白。将窗户开个小缝,风便灌进来。清晨空气潮湿冰冷,头发贴在脸上。没有拥挤的交通,没有心烦气燥,车开得很快。很飘。
  此时的城市,庞大并且寂寞,与白天的炎热拥挤和夜晚的醉生梦死毫无联系。他想。

  9.
  将热水倒进杯里时,画面激荡为红色并且朦胧。窗外夜色渺渺。又是一天。
  在窗前低头看楼下的爬行生物。大小如蚂蚁,却残忍得多。他们懂得如何伤害一个人,并且直捣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10.
  苏京问起小麦关于男人的事。她说他很好并且有礼貌,只是很会吸烟。苏京说既然好就要抓紧,不能让他跑掉。她笑说她满脑子都是媚俗的想法。

  11.
  她打电话给他,电话留言说他不在家,有事请留话。她说,“我是小麦,在星巴克,老地方见。”

  12.
  女人在收营台前目不转睛地盯着落地窗那个方向看。她问过苏京他会不会来。她回答可能会,也可能不会。若不来,便只能做普通朋友。
  若来……

  13.
  他在机场晕倒。被送往医院抢救。

  14.
  小麦:
  桐岛最终还是没来。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相信所谓缘分。

  15.
  化疗室里光线惨白气味浓烈。空气沉重并且干燥。宽大的玻璃上罩着窗帘,同样白得慑人。
  太阳穴如钻入虫子般疼痛,难以移除。
  他尖叫并且开始流泪。护士冲进屋子替他注射了镇定剂。

  16.
  桐岛:
  醒时已经离开化疗室。周身麻木,想起许久没再抽过烟,便将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摸索。谁知一触便烈烈地疼。掀开被子,才发现已插满了管子。刚才触动的地方开始流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
  关于如何来到医院以及之前的记忆,中间似乎存在巨大裂缝。只记得想离开这城市找个安静的地方养病或者等死,顺道遗忘关于她和她的一切。还有小麦那个姑娘的生活,理应离得越远越好。不要打扰任何人的幸福。是这几天来唯一学到的。

  17.
  洗工作服时发现兜里的纸条,看到上面秀气的笔迹。她立即想起他的样子,以及多久不曾再遇见对方。电话一直处于留言状态。似乎被彻底隔离到另一个空间似的。在人间蒸发。
  苏京走过来,将纸条夺走并扔进垃圾桶,说,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18.
  苏京:
  桐岛的朋友来找小麦时她已经回去。她告诉我桐岛已经去世。也未问病因,只道是某种要命的顽疾。心里一直斗争是否要告诉小麦事情真相。最后决定,待事情平息后再见机行事。幸感情未发展至深。那日夺过她手中纸条时看见“幸福很远,孤独很近”几个字,原来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便开始流泪,本应该是幸福的一对,却被拆散。或许这便是生活。
  不讲情面。

  19.
  小麦:
  坐地铁时突然有心悸的感觉。无法呼吸并且找不到救助。只感到晕眩。多亏边上一位男士搀扶住。不适感稍纵即逝,心里依然感觉恐慌。总以为有谁离自己而去。电话里向苏京问起,也只是被模糊地答之好好休息。
  突然开始想桐岛,也不知他生活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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