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 发表于 2024-9-7 15:50:16

童话之无题

魔法森林。
恢弘的城堡,荒颓也掩盖不住的华丽。
自失陷后,时光丧失意义。
沙漏倒转来,倒转去,只有晶莹的灯盏。日月星辉,是这个世界之外,不相干的物事。
慢慢地,头发又长。丝缎般铺过镜面。
她还有,丝缎一般柔亮的嗓音。唱唯一的一首歌。
碧海如镜
波涛叠涌
那是母亲的故乡。嬷嬷教给她的。海洋的记忆留在她的血脉里,几千里外,闻到海浪腥潮清涩的气息,她的眼睛,蓝到令人沉溺,是海洋的颜色。有一天,她要用这双眼睛,替母亲再看一眼,一夕背离便终未复返的故乡。她郁郁而去,至死不忘的海洋。

而那一天,等来的却是城堡的失陷。
森林里实力日盛的魔物吧,到处是惊慌失措的哭喊,宫中老幼尊卑,能逃的便不会留下。嬷嬷带着母亲,归乡安葬。只剩下她,安静地唱最后一首歌,安静地,等待。
结果,却是依旧活下去了。
回忆忽然中断,感觉到城堡外陌生人的欺近。
水晶球上,华服秀美的一对年轻男女。女孩子戒慎地盯住城堡,匆匆拉着同伴向后退走。
幸好,没有再接近呢,她笑一笑。
继续,却也没有什么可以再回忆了。所有的现在,都只由过去堆叠而成。
外面的人,都将这里视作黑暗的魔沼。
但是她知道,他,其实并不是很坏心的魔物啊。
那些为了财宝、魔法或者交易而前来的人,被他处理掉的话,也是应该的吧。
人类一直都是贪婪的,财富,爱情,生命,拥有了,还想要更多更多,从来没有满足,却不知道,全都是有代价的。
悚然的惊。什么时候,会这样想了呢?相处太久,已经被同化了吗?
如果不想变成像我一样的魔物,就必须把它学会。他把城堡里的神圣魔法交给她。看她一点一点自我挣扎,没有谁,必须背负谁的命运。
但她终于保持身为人子的优仪,虽然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依旧维持了她作为人一切必需的衣食之用。
所以,他并非以伤害之心对人。无尊卑强弱,他对她所求的,不过是一句咒语。
——若有一天,你爱上了我,便可以放你自由。
无声的,她明白。而她所求,不过和平相安的共处,安静无波的人生。有心处即可安家。
没有了心,还有自由么?

那天的男子,意外地又现身在水晶球里。
真是很漂亮的人呢,琥珀色的光芒。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她笑,你还来干什么?没人告诉你吗,我是这座黑暗城堡里,用歌声诱杀人类的妖魔?
有那么悲伤的歌声,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妖魔的。
如此坚定的自信么?像火焰一样地灼过眼眸。
你被困在城堡里吗?我会救你出去…
为什么呢?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类,没有任何目的的,却说着什么拯救?
这,是可以被拯救的世界吗?
殿下!不是说过千万不能接近这里的吗!仓皇失了色的女子。
愚蠢的人类。背后冷冷的笑,强大的力量弹射出去。
不,她抵住窗口。
为什么?
不要伤害他们,他们什么也没做过。
伤害?什么时候开始,你也需要因果?多讽刺!
了无声息。
她是你的妹妹。他笑着转身而去。冰冷的,笑声。

沙漏尽了。举着灯,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门打开。容华烨烨的人,知道是他。相处已久,感觉到气息。却是第一次看见容颜。是多寂寞的眼神。
咒语已解,你可以离开了。
为什么,却问不出。
答案心知,自由是一场交换。不爱他,却可以爱他。
明知他寂寞,却给不了安慰。禁锢这么久,居然只为义无返顾,爱一个陌生人,沉重到不能发笑。
都说是恶俗的模式,所有的公主都等一个王子来解救。
究竟是,谁搭救了谁?
又是,谁爱了谁?
她抱住他,轻轻地眼泪滚下来。
他的皮肤有蒙尘的气息,容颜渐渐苍老。
但是他笑着,晓得她终于明了。我的咒语,等过这么多年,不过是要一颗温暖的心而已。
锁住的时间迅速消逝,她不哭,知道他等到想要的结局,比很多人都美丽的结局,终于挣脱了宿命的掌心。
记得,要回去看一看你的故乡,海蓝海蓝,蓝过无数世纪……他消失在最后一粒尘埃里,也许,停在她的皮肤上,陪她一起去看海。

谁搭救了谁?
谁又爱了谁?
不过是因缘错身,不曾相遇。
没有破坏魔法。
以陈旧而斑斓的布幔结一条五彩的绳梯。挂下窗去,一步一步重回人间。
这个人间,还依旧是她的么?
繁盛的城镇。有年迈背弃了的父王,有青春如花的手足,还有一瞬相见,已然沉沦的爱人。
但是她要回去,回去故乡,久远的,别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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