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寂寞。。。
—— —— —— —— —— —— —— —— —— —— —— —— ——苏苏是大一开始便和我同宿舍的。我们是上下铺。她在上,我在下。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苏苏用很冷漠的眼神扫视过别人,最后才用极其冰凉的手,横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叫苏苏,你呢。林凡。我小心翼翼地回应。觉得这个女孩子很有性格。
当时的空气是一片寂静。苏苏的美丽惊艳住我们的眼睛,大家都好像是有意识地回避着这层光芒,那是害怕被遮蔽的结果。
刚上大学不久,苏苏的名字便成为了系里的招牌。她写着一手好文章。她实在是有理由骄傲。自然,也不得不孤独。宿舍里的同学分别找到固定的女伴,她们一起吃饭,互相占座。扔下我和苏苏。我觉得很多东西,在很多时候,是一种巧合。
我是个习惯沉默的人。总觉得,这个世界是个失聪的真空,没有必要去开口说明什么。很多人将我的沉默和矜持理解为与世无争。于是她们竞相地邀约我加入她们的队伍。我只能微笑,我不喜欢拒绝,所以,我很似是而非。
苏苏天生就是个不合群的人。这是女生私下底讨论的结果。她们七嘴八舌地将一个完整的苏苏解构成杂碎的零件,无非是对苏苏容貌的集体否定和性情的极度批判。我们总是看不了别人的好,即使别人的好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不好。这就是狭隘的定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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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是个认真刻苦的学生,勤恳的态度常常把自己都感动。所以我的成绩,成为了大学最骄傲和最廉价的资本。但是,我分明听见自己心口里一股暗涌,我是一个多么鄙视和不屑分数的人!但我竟然,还这样地无来由地拼命。
苏苏常常是早出晚归,没有知道她出去做什么。她也从来不主动说起。每晚临睡前,听见她疲倦的步伐恰倒好处地出现在门口,我的心,重重地出了口气。我帮她打热水,替她写作业,苏苏总是很腼腆地微笑,谢谢你,林凡。
我找不出什么理由不去关心苏苏。后来我才想到一个词语,缘分。这是有针对性的。
顾伟是在图书馆将我拦截的。在这之前,我们常常会在三楼的自习室里相遇,不说话的那种关系。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顾伟给我传递了一张纸条,你往后看。我紧张地向背后的人群张望,顾伟正在温暖地朝我微笑。像是三月里的春风,泻在我长眠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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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和顾伟有了第一次正式的交往。正像所有沾染学院气质的恋爱一样,青瑟而有回味。我们在月光下散步,肩膀偶尔会有不经意的碰撞。黑暗中,我的恋发烧地厉害,但是顾伟并不知道。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不时地回忆起这串流水的镜头,觉得可以温润到终点的美好。虽然,现实并没有因为我的理想,而停滞前进的脚步。
顾伟吻我的晚上,是夏日的一支奏鸣曲。我安详地依偎在他的怀抱里,像个青嫩的水果,忘记了季节的名称。依稀记得他在我耳边的呢喃,林凡你是个好女孩。我在心底偷偷地打了个寒颤,什么也没有说出口。顾伟的手在我的脸上划过,我觉得有一阵难言的伤感,隐隐作疼。
后来宿舍里的朋友都知道我和顾伟的事情。她们或真或假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我都抱以淡淡的一笑。苏苏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猫。她暖暖地做了个拥抱的姿势,我很感激地回应一下。虽然,我并不知道,感激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什么。
顾伟是我们年级最优秀的男生,这是他的背景。我觉得很有必要做一个交代。尽管,这种提前的告白,无形地宣告着我的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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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而复始的生活。我甚至丧失了厌倦的勇气。我不喜欢抱怨,因为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在争取。我的面具上只有两个字,空白。顾伟对我说,只有丰满灵魂的人,才容易制造吸引力。我反问他一句,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有着丰满灵魂的人。他连头都不抬地回答,就像你们宿舍的苏苏。
我轻易地发现自己心口的结,原来是藏在另一个结的中央。套中套的形式,常常让我手足无措。我站在雨里,思维呆滞,神情默然。
顾伟紧紧地抱着我,他的眼睛是有一点淡蓝的光泽。那是很脆弱的象征。我开始毫无节制地流泪,像个委屈了很久的孩子。也许,我是打心底地心疼自己。“宝贝,不哭。我爱你。”顾伟在我的身体里注入一剂强心药,但我是知道的,无济于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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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苏变本加厉地逃课,她的眼神恍惚地让我惊讶。“苏苏,如果你真觉得可以的话,回来上课。”我终于下定决心,向苏苏提出要求。当时整个系里已经沸沸扬扬地传开苏苏被某老板包养的消息。甚至还有人放肆地宣称她亲眼看见苏苏从一辆轿车走出,然后和里面的男人吻别。
她的手是那样地轻柔,我甚至忘记了心里的那层阴暗。“她们说的,都是真的。”苏苏将眉毛挑了挑,我这才看清苏苏的妆容是格外地精致,很妥帖。“我下个星期准备搬出去住。”她清晰地咬字,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
“苏苏,我希望你快乐。”我无力地吐出这句丝毫不起作用的话,但苏苏仍是有些感动了。她打开cd机,我们彼此靠在黑暗的墙壁上,听着一首叫做《彼岸花》的情歌。王菲。还有那手心密麻的曲线。还有寂寥到惶恐的流年。记不得是从哪里看的话,一个女子看着天空,她一定是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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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苏苏要搬走的消息告诉顾伟,然后偷偷地观察着他的神色。我很明显地从中读到顾伟的失望,惊讶,还有疼痛。“她为什么要搬出去呢?”他的嘴角不甘心地移动着。我用后背冷冷地对着顾伟,“苏苏被人包养了。”淌在我心底的泪水,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分配。有几滴,是为了我自己。又有几滴,是为了苏苏。还有几滴,是为了我和顾伟的爱情。
苏苏简单地收拾东西,她知识进行一个短暂的旅途,我在心底暗暗地想。她把所有的cd都交给我保管,里面有我喜欢的歌手。我和苏苏的品位差不多,但她会固执地只听这些歌手的音乐,而我则圆滑地包容了其他。
我一直都不肯正面承认自己和苏苏的差距。但我真的了解,苏苏是个纯粹的人,她只是一张玻璃。而我,还要在玻璃上安置一道帘子。顾伟会直接爱上玻璃,而不会选择掀开帘子再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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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活,像是手心里聚集的沙子,缓缓地看着它们镂空而过,却是伤感无限。我和顾伟不咸不淡地将日子打发,悠然地,寂寞地,像是涂抹颜色地,将白纸一页页地填充。没有未来,没有指望。
顾伟还是会轻轻地牵着我的手,在别人的眼睛里,我们仍是让人羡慕的一对。这种爱情,静坐在时间的两岸,却是惨白的一片。顾伟的唇角还是会有温暖的笑容,但我却再也没有觉得,那是对我的微笑。有些东西,终究是擦身的风景。再勉强,也是最没风度的品格。
大三的第二个学期,苏苏提着行李袋重新回到宿舍。她瘦了整整一圈。眼睛凹陷地厉害。瘦削的肩膀在风中,单薄地让人心疼。苏苏把东西收拾好,她在上铺抖动的声音,我抚摩着心口,仿佛那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
其他女生看待苏苏的眼神,更加令人心寒。有些自命清高的甚至还拒绝和苏苏打招呼。苏苏依旧是不卑不亢地扬着脸,安然地躺在床上。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经历过一样。我用短信问候了她一句,只要自己觉得快乐就好。她给我回了个笑脸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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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系里教文艺学的教授找到我,他希望我留下来攻读他的研究生。有时候想来,大学依然像个分数机器般奔腾,但根本换不来高中时代那种激越和振奋。得到的时候,却依旧不会开心。这是很不合算的对比。
我告诉顾伟,我还是要留在这个城市。他像是早已预料好似的,认真地点头,没有多余的反应。我镇定好情绪,“顾伟,我们还是分手吧。这样维持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他的眼神沉稳而忧郁,这是我所习惯和所抗拒的。秋天的风,轻轻地穿过我们的脸,唇角,手心,我觉得这个世界像一支交响乐。在森林的暗处,我偷偷地哭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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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过多久,正如我所意料之中的答案,顾伟在女生宿舍楼下又活跃开。我靠在窗户边,看着苏苏坦然地迎向顾伟,顾伟的怀抱更加温暖地朝苏苏张开。他们的背影,在隔了一层界面的空气里,婉转得有些惆怅。
我,顾伟,苏苏,彻底地成为别人口中最大的谈资。宿舍里的女生甚至对我大献主意,我第一次郑重地鄙视起她们来。苏苏的眼神是暧昧而脆弱的,我在黑暗中聆听着她平缓的呼吸,心里没有半点恨意和妒忌。总有一些什么是在抿消中得到明了的。我甚至在这种互相认同中救赎了自己。没有胜败性质的战争,谈何欢喜与悲哀?!
爱情是温暖的,但这仅仅限制于尚未得到爱情的幻想中。我们的渴望,因为心中城堡里的理想,止不住地暗淡,止不住地褪色。但终究黑白分明,一清而楚。得到和得不到,属于和不属于,无论从形式还是意念,都在我们的思考之内。我是个太明白自己的人,所以,我往往没有致命意义的情感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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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顺利地进入中文系基地班学习,那位教授给了我不少的指点。而我,也踏实地在鄙视和承受中,匍匐而行。忘记一个人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有两条便利的途径可以参照。一是爱上另一个人,二是给自己最强迫的解释,从未爱上那个人。
对于我,采取的是第二条。虽然我一直都没有把握,自己是否圆满地完成任务。在帮忙教授做课题研究的间歇,我从朋友那里得到一个爆炸性的新闻,顾伟和苏苏两人被学校级大过处分。原因是苏苏夜宿男寝,被管理员发现。
顾伟一副颓然的表情,但是苏苏仍毫不在乎地哼着王菲的歌。苏苏是个灵魂丰富的人。她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在天空里独自跳着孤单的舞蹈。我是很幸运的一个,观众。但仅仅是观众罢了,我甚至不能用手势,用声音,来告诉她。这样不好,那样不对。我只能面对着舞台,蜡烛的光线迷离,轻轻地为她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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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天,起始和散场都显得很迅猛。大家像是如鸟兽散般各择其路,当然还有按照惯例地挥一挥衣袖,洒了一洒泪水。顾伟在家人的努力下去了北京。苏苏则选择回到她南方的家乡。我留在这个寂寞的校园里,没有爱情,没有朋友。
我躺在床上,脑海里播放的是自己设想的关于苏苏和顾伟分别的情景。肯定是苏苏首先提出分手的,她会这么说,算了吧,散了吧,认了吧,忘了吧。然后顾伟痛苦地扭曲着脸,像是找不到爆发路径一样,那就这样吧。
苏苏离开这个城市时候,是我去车站送她。我们久久地沉默,彼此地对望。想将对方看得更清楚,也想被对方看得更明澈。苏苏轻轻地将我拥入怀里,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晃动,“如果我们变成一个人,那该有多好!”我哽咽的声响徘徊在心口,却终究没有释放出来。
我和苏苏共同喜欢的歌手有,齐豫,王菲,黄耀明……顾伟是我们曾经的共同爱好,但我们又不约而同地将他放弃……我们惟独热爱的是那残缺的,灵动的,泛着涟漪的,闪着泪光的青春岁月,我们独一无二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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